崇祯十六年,元月
“啊——朕的将士!”
“朕的栋梁们!!!!”
朱由检猛地从龙榻上惊坐而起,胸口剧烈起伏,额间沁出细密冷汗。他茫然四顾,借着透过纱帐的朦胧月光,看清了熟悉的寝宫陈设,这才发觉方才尸山血海的战场不过是南柯一梦。
身侧的周皇后被这番动静惊醒,睡眼惺忪地侧身望来,柔声问道:“陛下……?”
朱由检怔怔地看着皇后温婉的面容,突然伸出手,轻轻捏了捏她温热的脸颊。
“陛下?”周皇后愈发困惑,声音里带着未褪的睡意。
指尖传来真实的触感,耳畔是皇后带着困意的软语,朱由检这才长长舒出一口气,紧绷的肩膀松弛下来。
“无事……朕只是……做了个噩梦。”
他重新躺下,将皇后揽入怀中,感受着这份真实的温暖。然而梦境中将士们浴血奋战的画面,震耳欲聋的火炮轰鸣,还有那刺鼻的血腥气,却依然清晰地萦绕在脑海,挥之不去。
为何会做这般真切得令人心悸的梦?
天色尚未破晓,奉天门前的朝房却已聚满了等候早朝的官员。三三两两的大臣们正低声交谈着,忽然见皇帝的身影竟提前出现在了殿前广场上。
朱由检几乎是跑着冲进殿门的。他顾不得整理有些凌乱的龙袍,目光在人群中急扫,一眼瞧见了首辅钱龙锡。
“老钱!老钱啊!”皇帝一把抓住首辅的衣袖,声音带着哽咽,“你还好好的!没被乱棍打死啊!”
钱龙锡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愣在原地,周围的官员们也纷纷侧目。
“陛下?”钱龙锡小心翼翼地打量着皇帝,“陛下何出此言?臣……臣这不是好好的吗?”
朱由检却不管不顾,上下打量着钱龙锡,见他确实完好无损,这才松了口气。这时恰见户部尚书毕自严缓步进殿,皇帝又一个箭步冲上前去:
“老毕!老毕啊!”
毕自严被皇帝这声带着哭腔的呼唤惊得后退半步,手中的笏板差点落地:“陛下?您这是……”
话音未落,朱由检又看见了刚进殿的卢象升,立刻转身抓住这位兵部侍郎的臂膀:
“建斗!建斗!”
卢象升虽是一员虎将,此刻也被皇帝这反常的举动弄得不知所措:“陛下??臣在!”
王承恩气喘吁吁地跟了进来,见皇帝这般失态,急忙上前轻声劝道:“皇爷,皇爷您冷静些,诸位大人们都好好儿的呢……”
朱由检这才如梦初醒,环视着殿内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失态。他松开卢象升,整了整衣冠,但眼中的激动尚未褪去。
众臣面面相觑,窃窃私语声在殿内蔓延。首辅钱龙锡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问道:“陛下可是……做了什么不祥之梦?”
暖阁内,
朱由检的几位心腹重臣——钱龙锡、严自毕、卢象升、杨嗣昌等人,皆是垂首侍立,彼此间偶尔交换的眼神都透着难以言说的古怪。
皇上方才向他们倾诉了一个噩梦,一个详尽得令人脊背发寒的噩梦。
梦中,陛下竟在数年后便龙驭上宾,紧接着太子遭遇不测,他们这些如今倚为干城的臣子,罢黜的罢黜,革职的革职,可谓风流云散。
更令人心惊的是,那耗费了陛下无数心血、堪称帝国支柱的辽东十二万关宁铁骑,在梦中竟折损殆尽,最后只剩下了两三万残兵!而最让他们无法理解的,是梦中那位被陛下依为长城的袁崇焕袁都督,竟落得个凌迟处死的凄惨下场!
几位大臣心中已是波涛汹涌,百思不得其解:陛下这到底是极度看重袁都督,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还是……心底深处其实潜藏着对袁都督的极大不满与猜忌,以至于在梦中以如此酷烈的方式呈现? 圣心难测,真是搞不懂,实在搞不懂!
还有那关于福王的片段,更是让众人头皮发麻——梦中福王被陛下的“儿子”给弄死了。
可现实是,老福王朱常洵确实刚刚亡故不久……这梦境与现实诡异的交织,让一股寒意悄然爬上每个人的心头。这究竟只是巧合,还是某种不祥的预兆?
朱由检怕了,这次是真的怕了。
当朱由检亲笔拟定的东宫护卫章程传到端敬殿时,太子朱慈烺捧着那卷黄绫,嘴巴张得能塞进个鸡蛋。不止是他,连一向沉稳的詹事史可法也惊得双目圆睁,那眼睛瞪得比刚进贡的岭南荔枝还要滚圆。
这...父皇这是要儿臣出征打仗吗?朱慈烺喃喃自语,手中的章程险些滑落。
原来太子还兼着顺天府尹的差事,如今可好,每日去衙门点卯,身后跟着整整三百名顶盔贯甲的护卫。这还不算,队伍里竟还随着十门闪着寒光的野战炮,车轮碾过青石路面的轰隆声,震得沿街百姓纷纷走避。
殿下,这实在...史可法捻着胡须,欲言又止。他望着眼前这支堪比出征阵容的护卫队,又看看年仅十余岁的太子,终究把二字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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