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清军铁蹄合围北京的前一日,空气中已弥漫着山雨欲来的窒息。监国公主朱媺娖于摇曳的烛光下,书写了两封沉甸甸的信函,并以监国名义钤印,发出两道关乎国运的谕旨。一道飞驰前往江南宜兴,另一道,则指向了千里之外的山西代州。
山西代州,
秋意深浓,小院宁静。曾被罢官夺爵、闲居于此的前督师孙传庭,正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衫,在院中帮着妻子拾掇柴禾。岁月和失意似乎磨平了些许棱角,使他看起来像一位普通的乡间老者,唯有那双偶尔望向远方的眼睛,还潜藏着昔日的雄心壮志。
“哐当”一声,院门被猛地撞开!
一名身着破碎飞鱼服、浑身浸透暗红血迹的锦衣卫,踉跄着扑入院内,重重跪倒在地。他风尘仆仆,脸上混杂着无尽的疲惫与深入骨髓的急切。
“孙督师!”他抬起头,死死锁定孙传庭,用尽最后一丝气力,从怀中掏出一封被血与汗浸透的文书,高高举起:“京师危难!建奴大军围城!监国公主殿下密旨——请督师速往山西,总督军务,调集兵马,火速勤王!!!”
话音未落,那锦衣卫仿佛耗尽了生命的全部灯油,身体一歪,彻底昏死过去。
孙传庭一个箭步上前,拾起那封沉甸甸的谕旨。目光急扫之下,内心顿时掀起惊涛骇浪——皇太极竟再次绕过山海关,直扑京师!
他强压震惊,又迅速拆开那封朱媺娖的亲笔信。信中的字迹娟秀却透着一股执拗的力气,没有半分居高临下的命令,字里行间充满了近乎恳切的哀矜与坦诚。
公主并未回避朱由崧当年对他不公的罢黜,反而对此深表痛心与自责。她言词恳切,并非以监国之尊下令,而是以一个女儿和学生的身份,恳求他看在对其父皇朱由检的知遇之恩和天下苍生的份上,能够临危受命,出任山西总督,挽狂澜于既倒。
读至动情处,孙传庭持信的手微微颤抖起来。他仿佛能看到那个身处绝境、却顽强支撑的少女监国,在孤城中将最后的希望寄托于他这位早已远离朝堂的老臣身上。一股久违的热流猛地冲荡在他的胸臆之间,往日的委屈、愤懑,在这一刻被更大的责任与感念所取代。
他缓缓收起信件,再抬头时,眼中已褪去所有闲散,取而代之的是昔年那位令流寇闻风丧胆的“孙屠夫”才有的凛冽寒光。
“取我甲胄来!”
江苏宜兴,卢宅。
卢象升独坐书房,窗外落叶无声。当朱媺娖的信使风尘仆仆地将那封沉甸甸的信函呈上时,他心中已预感到北方的剧变。
展开信纸,映入眼帘的是一手娟秀却隐见力道的字迹,那是监国公主朱媺娖的亲笔。信中的内容让他瞬间屏住了呼吸——并非冷硬的任命,而是一字一句、泣血般的恳求。
公主并未以监国之尊对他发号施令,而是以一个女儿身份,哀切地陈述京师危殆、君父蒙尘的绝境。她提及了其父皇朱由检,提及了先帝当年对他的知遇之恩、信任之深、托付之重。字里行间,没有丝毫命令的口吻,反而充满了近乎卑微的乞求,希望他卢建斗还能记得昔日君臣相得的情分,看在先帝的面上,出手挽狂澜于既倒。
信末,那总督南直隶军务、领兵勤王的任命,读起来不像是一道谕旨,更像是一份沉重的、别无选择的托付。
卢象升持信的手微微颤抖起来。信纸上似乎还残留着书写者的无助与焦虑,那低微恳切的言辞,像一根根针,刺在他心上。他脑海中瞬间浮现出先帝朱由检的身影——那个同样年轻、总是眉头紧锁、将全部心力耗竭在拯救江山社稷上的皇帝。知遇之恩,保全之义,未曾片刻或忘。
如今,先帝血脉孤悬危城,将最后的希望寄托于他,言辞如此哀恳……一股巨大的心酸与澎湃的热流猛地撞击着他的胸膛,令他鼻腔发酸,双眼瞬间盈满了滚烫的泪水。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腾的情绪,“来人!取我的甲胄来!”
他起身,目光再次扫过那封信,仿佛要将每一个字都刻入灵魂。随即,他面向北方,撩袍单膝跪地,沉声道:“公主殿下放心,先帝之恩,建斗一刻未曾忘怀!纵是刀山火海,臣卢象升,万死不辞!这南直隶的兵,臣去调!这勤王之路,臣去闯!”
和州,
卢象升直入军营,李振彪闻讯出迎,甲胄在身,却难掩眉宇间的风霜与警惕。听闻卢象升来意,李振彪沉默良久,抚摸着校场上那些擦拭得锃亮的兵器,说道:“卢都师,您是前辈,末将敬重您。也更敬重提拔末将于微末的先帝!没有先帝,末将如今或许还是个被上官欺压的军汉,甚至早已死在哪个乱坟岗了。”
他猛地抬头,眼中闪过痛色:“先帝去了,咱们的日子就难过了。朝廷断了饷,地方处处刁难,当年清丈出的田亩,被那些杀不完的蠹虫一点点又啃了回去!末将拼死,也就保住这点根底,手下这五千儿郎,是先帝留给末将的,也是末将安身立命的根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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