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湾局势甫定,巴达维亚的荷兰人终究未能抵挡住西班牙、葡萄牙与英格兰等国的联合围剿——或许用“围剿”一词略显夸张,事实上,投降者甚众。
西班牙大使阿隆索入宫觐见时,语气轻松地向朱由检提起此事:“陛下,那些被俘的军官和商人,大多会被他们的家族用金银赎回。这么一来,我们反倒还能再赚上一笔。”
朱由检听罢,饶有兴致地问道:“你们就不怕荷兰人在欧洲对你们开战?”
阿隆索微微一笑,“陛下,事实上……我们一直就处在战争状态。”
朱由检顿时了然。原来这帮西洋人,在东亚的海面上默契地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
他们心照不宣地共同维护航道的稳定,因为谁都明白,若真的在南洋和大明外海展开一场混战,对谁都没有好处——生意就没法做了。
本着“有钱大家一起赚”的原则,各方势力罕见地协同起来,保障马六甲海峡的畅通与安全。
大明的商船也因此得以安稳出入,往来贸易。你好我好,大家好。
言谈之间,阿隆索话锋一转,又露出他那熟练的使臣兼生意人的本色,试探着向朱由检问道:“陛下,不知您是否还有意再购置两艘如上次那样的三层战舰?”
不等朱由检回应,他马上补充道:“不过这次恐怕要等上一等,现在下单,约莫十二年后可以交付。价格依旧公道,三十万两一艘,配置齐全,附送三年维修保养,外加两年份的炮弹。”
朱由检沉吟片刻。尽管如今天津造船厂已能自主建造英国制式的三级及以下战列舰,但这种大型战舰终究是多多益善。
他最终点头应允,但仍强调:“十二年太久了,朕等不起。还请贵国尽量加快进度。”
阿隆索当即抚胸躬身,言辞恳切地保证:“请陛下放心,臣必竭力向国内陈情,请求优先为大明皇帝建造战舰!”言辞铿锵,一副“包在我身上”的模样。
崇祯十五年十月,
朱由检端坐于龙椅上,看着眼前风格迥异的两位臣子——袁崇焕与郑芝龙。
袁崇焕依旧是腰背挺直,眉宇间锁着挥之不去的凝重,他静立一旁,沉默寡言。
而一旁的郑芝龙则完全是另一番气象。他身着麒麟补服,却掩不住那股常年驰骋海波带来的豪阔与精明。
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不像面圣,倒真似来走富亲戚的远房表叔。他身后几名小太监正吃力地将几个沉甸甸的樟木箱抬进来。
“陛下,些许海外粗鄙之物,不过是些珊瑚、琉璃、玛瑙、南洋珍珠,给陛下赏玩,聊表臣子心意,小小心意,不成敬意,不成敬意哈!”
他笑得见牙不见眼,仿佛送来的不是价值连城的珍宝,而是些土仪特产。
一旁的袁崇焕嘴角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目光瞥向那些珠光宝气的箱子,又迅速收回,眉头更紧,脸上分明写满了“有辱斯文”、“不成体统”的不赞同,却又碍于场合不便发作,只得微微别过头去。
朱由检将袁那副既无奈又纠结、浑身不自在的神情尽收眼底,心中顿觉一阵莞尔,这郑芝龙果然是个妙人。
他面上却不露分毫,温和一笑:“郑卿有心了,海上奔波,还惦记着朕。王承恩,收下吧。”
“谢陛下!”郑芝龙笑容更盛,连忙躬身。
待内侍将礼物抬下,朱由检神色渐肃,目光在袁崇焕与郑芝龙之间扫过:“二位爱卿,今日召你们来,是为北疆及海防之事。建奴皇太极,行事狡诈,不循常理。去岁他竟能远遁倭国,搅动风云,实乃心腹之患。”
他顿了顿,声音沉凝了几分:“北面,袁卿要加固关宁锦防线,广派夜不收,严密监视辽东风吹草动,绝不可再让其钻了空子。东面海上,郑卿你的担子更重,你的水师要像一张巨网,给我牢牢锁住从朝鲜至倭国一线的海路。
若发现建奴船队踪迹,或闻其有异动,不必层层请旨,可相机行事,联合袁卿予以拦截、击溃!务必要将其阻于国门之外,绝不能让其再度流窜外洋,借寇自重!”
袁崇焕深吸一口气,率先躬身:“臣,遵旨!必竭尽全力,拱卫京畿,绝不让虏骑再踏中原一步!”
郑芝龙也收敛了笑容,抱拳道:“陛下放心!臣的船炮也不是吃素的!只要那皇太极敢再下海,管叫他来得去不得!”
朱由检看着眼前一文一武,一陆一海,两位重臣,缓缓点头:“如此,朕便稍可安心了。望二位卿家同心协力,共保大明江山。”
崇祯十五年剩下的时间,朱由检未再有大动作。
自迁都南京以来,每年的春节几乎都是在江南士绅或明或暗的抗议与非议中度过。
今年尤甚。罗教一案牵连数万,跨海收复台湾,吏员新政触及根本……
这一桩桩、一件件,早已在江南的亭台楼阁与市井巷陌间激起了无数暗流。
皇帝选择了暂歇,既是消化成果,也是观察风色,等待下一个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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