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十七分,夜风卷着深秋的寒意,贴着青灰色的柏油路掠过。被明黄色封条死死缠住的“金悦会所”大门前,一辆共享单车的刹车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车筐里还沾着半片枯落的梧桐叶,车轮碾过地面时,带起细尘与几片被夜风卷来的碎纸屑。
苏雪棠跨下车,指尖按在车锁上,“咔嗒”一声轻响,锁舌弹回的瞬间,她那头及腰的银发在冷白月光下泛开细碎的光泽,像揉碎了的冰碴子,每一根发丝都透着生人勿近的凉。她抬手拢了拢领口,冰蓝色的眼眸扫过会所大门上“责令停业整顿”的封条,封条边角已被风吹得卷翘,露出底下鎏金的“金悦”二字,此刻蒙着灰,像极了这地方藏在奢华表皮下的腐肉。
程筱筱的灵体就飘在她身侧,平日总泛着粉莹莹的光,此刻却淡得近乎透明,灵体边缘还在微微颤动,像被风吹得快要熄灭的烛火。她攥着虚幻的衣角,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发颤:“雪棠,里面……阴气好重啊。”
暗处的巷口忽然传来布料摩擦的轻响,云无尘背着鼓囊囊的深蓝色包袱走了出来——那包袱里装着桃木剑、朱砂、黄符,还有他吃饭的家伙罗盘,此刻都被他用一件黑色连帽外套罩得严严实实。道袍的衣摆从外套下摆露出一角,被夜风掀起时,倒真像个赶早贪黑去夜跑的年轻人,只是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眼睛,此刻却皱着眉,手里的罗盘指针正疯狂地顺时针旋转,铜制的指针撞在罗盘边缘,发出“嗒嗒嗒”的细碎声响,像颗不安分的心脏在跳。
“确定要这么做?”云无尘压低声音,脚步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什么。他往会所的方向瞥了一眼,罗盘指针转得更急了,“这地方的阴气不对劲,比上次那座乱葬岗还冲,罗盘都快扛不住了。”
苏雪棠没有回头,只是缓缓点头,冰蓝色的眼眸在夜色里亮得惊人,像浸在寒潭里的星子。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一字一顿落在风里:“……帮她。”
“帮她”两个字刚出口,程筱筱的灵体突然飘了出去,直直停在会所那扇雕着缠枝莲的实木大门前。月光落在门把手上那把黄铜大锁上,锁身缠着粗重的铁链,每一节链环都泛着冷硬的光,锁芯里积着灰,却依旧紧实。程筱筱转过身,对着苏雪棠和云无尘眨了眨眼,灵体忽然凝实了几分,原本虚幻的手指慢慢变得清晰。
“看我的~”她笑着抬手,指尖轻轻点在锁芯中央。淡金色的灵体能量从她指尖溢出,像细流般顺着锁芯的缝隙渗进去,沿着锁芯里的齿轮缓缓蔓延。不过两秒,“咔嗒”一声轻响,黄铜锁的锁舌弹开,缠在门上的铁链失去束缚,“哗啦”一声坠在地上,链环碰撞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传出老远,惊飞了头顶树梢上栖息的夜鸟。
云无尘猛地瞪大眼睛,手里的罗盘差点没拿稳:“筱筱什么时候会这招了?上次你连我画的镇邪符都穿不过去,怎么现在还能撬锁了?”
程筱筱得意地飘回来,灵体因为刚才消耗了能量,又淡了些,连带着声音都软了几分:“跟小道士学的呀~”她凑到云无尘身边,用虚幻的胳膊肘碰了碰他的胳膊,“灵体本来就能穿透物质,只要找准分子间的间隙,再用能量把锁芯里的齿轮顶开就行——你上次教我辨阴阳的时候说过的,我记着呢!”
云无尘摸了摸下巴,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又忍不住叮嘱:“下次别乱用,耗灵体能量,万一碰到厉害的邪祟,你连躲的力气都没有。”
苏雪棠已经走上前,指尖轻轻推了推会所的大门。门轴因为许久没上油,发出“吱呀——”一声冗长的呻吟,像老人临死前的喘息。门刚推开一条缝,一股混杂着甜腻香水、腐朽霉味、烟蒂焦糊和酒精酸馊的气息就扑面而来,呛得云无尘下意识捂住了鼻子。
他借着月光往里面瞥了一眼,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这地方的奢华与破败,简直像一场荒诞的梦。天花板上悬挂的水晶吊灯足有一人高,水晶坠子层层叠叠,却蒙着厚厚的灰,有的水晶已经脱落,歪歪扭扭地挂在灯架上,像断了线的珠子;大厅中央的真皮沙发是暗酒红色的,此刻却沾满了褐色、暗红色的可疑污渍,有的地方还被划开了口子,露出里面发黄的海绵;米白色的羊绒地毯上,散落着打碎的高脚杯碎片、烟蒂、揉成团的纸巾,还有一支被踩扁的口红,红色的膏体蹭在地毯上,像干涸的血迹。
“这地方……封了才好。”云无尘低声嘀咕,手里的罗盘突然“嗡”了一声,疯狂旋转的指针猛地停住,铜制的针尖稳稳地指向通往三楼的楼梯口,一动不动。
三人对视一眼,苏雪棠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率先踏上地毯。地毯吸走了脚步声,只有偶尔踩到玻璃碎片时,才会发出“咔嚓”一声轻响。云无尘跟在她身后,一手护着罗盘,一手攥着桃木剑的剑柄,警惕地扫视着四周;程筱筱飘在最前面,灵体泛着微弱的白光,像一盏提着的小灯笼,勉强照亮了前方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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