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不韦遇刺的消息,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咸阳城内激起千层浪。
然而,这浪涛并未能持续翻涌太久。
吕不韦以雷霆之势,凭借当场擒获的活口以及后续缜密的追查,竟在极短时间内,将刺杀案的线索牢牢指向了楚系外戚中的几个实权人物。
证据虽未直接牵扯到阳泉君这等核心,却也足以令楚系势力灰头土脸,一时间风声鹤唳,不得不暂时收敛锋芒,甚至主动做出退让姿态,以求平息事端。
宫中消息灵通,燕丹听闻此事后,正在陪嬴政练字,笔尖微微一顿,心中不由暗叹:吕不韦出手,果真又快又狠又准!这下,楚系怕是要消停好一阵子了。
他越发觉得,这位历史上的商贾相邦,嬴政“仲父”,其手段和能量,绝不能等闲视之。
然而,另一座宫殿内,嬴异人得到吕不韦反击成功的详细奏报后,眉头却并未完全舒展。
楚系受挫固然是好事,但他心中那份对燕丹的探究之意,却因对方的毫无动静而愈发强烈。
吕不韦这边风生水起,燕丹那边却静如止水,每日只是读书玩闹,仿佛那日献出“灭周立威”之策后,便再无半点后续心思。
这份过分的“安分”,在嬴异人看来,反而显得有些刻意。
他决定,再添一把火,将试探的柴薪烧得更旺一些。
这日午后,阳光正好,宫苑演武场一角。嬴政正一丝不苟地练习弓射,小小的身躯绷得笔直,引弓、瞄准、放箭,动作已有几分沉稳气象。
而一旁的燕丹,则苦着一张脸,胳膊酸软得几乎抬不起来。
“阿政~你行行好~饶了我吧……”燕丹哭丧着脸,试图放下手中的弓,“我这胳膊都快不是自己的了,再拉下去,明天怕是连筷子都拿不稳了……”
嬴政瞥了他一眼,小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却不容置疑:“弓乃六艺之一,不可荒废。再射十矢。”
燕丹:“……”
他深刻怀疑嬴政是不是把他当成了新兵在操练。
就在燕丹试图继续讨价还价之时,演武场入口处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和脚步声。
只见两名身着劲装的少年快步走来,一个英气勃勃,一个略显文秀,正是蒙恬、蒙毅两兄弟。
“拜见公子!”两人上前,先向嬴政行礼,又对燕丹拱手,“见过燕太子。”
嬴政见到他们,脸上露出一丝极淡的笑意,放下弓:“不必多礼。你们今日怎么来了?”
蒙恬笑道:“祖父说整日闷在家里读书也无趣,让我们来寻公子切磋一下骑射,活动活动筋骨。”
他目光扫过燕丹那副龇牙咧嘴揉胳膊的模样,不由打趣道,“燕太子这是…被公子操练得不轻啊?”
燕丹有气无力地摆摆手:“别提了…你们来得正好,快陪阿政练练,让我歇会儿。”
嬴政倒也没反对,他对蒙家兄弟的武艺也是认可的。
三人很快牵来马匹,在简单的跑马场上纵马驰骋,比试箭术。
蒙恬骁勇,蒙毅灵巧,嬴政沉稳,一时间倒是棋逢对手,喝彩声不断。
燕丹乐得清闲,坐在场边树荫下,一边揉着酸痛的胳膊,一边津津有味地看着。
一轮激烈的骑射比试过后,几人皆是大汗淋漓,下马休息,坐在场边喝着宫人奉上的蜜水。
气氛正轻松融洽时,蒙恬仿佛不经意间,用汗巾擦着额角,叹了口气,语气带着几分少年人的直率和不忿:“说起来真是气人,那吕相邦也不知怎么回事,近几日天天往我蒙府跑,非要见祖父。祖父都说了身体不适,不便见客,他还是日日来,真是……”
他话未说尽,但抱怨之意明显。
燕丹正捧着水杯的手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眼睫低垂,掩去眸中瞬间闪过的精光。
他心中警铃微作,蒙恬这话,看似少年抱怨,实则指向性极强。
蒙骜闭门谢客的消息咸阳皆知,蒙恬为何偏偏此时、在此地、对着他和嬴政提起?而且语气中明显对吕不韦充满不满?
这绝非偶然!
联想到前几日嬴政转述的秦王之言,再思及吕不韦刚刚挫败楚系…燕丹几乎瞬间断定,这背后,定然有嬴异人的授意!
这位秦王,终究还是按捺不住,换了种方式,派了与嬴政亲近、且身份合适的蒙家兄弟,来继续他的试探!
一瞬间,燕丹脑中闪过无数念头:装傻充愣?附和抱怨?还是……
但仅仅一息之后,他便豁然开朗。
嬴异人既然已经将试探做到如此地步,甚至动用了蒙家兄弟,自己再一味装傻,反而显得可疑,甚至可能让嬴异人觉得自己心机更深。
既然避不开,那不如就顺势而为!
他倒要看看,嬴异人究竟想试探出什么?反正他至今所做的一切,明面上看,无一不是为秦国、为嬴政着想,他嬴异人再猜忌,也没有理由对他这个“有功之臣”下毒手。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
想到这里,燕丹抬起头,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好奇,接口道:“吕相邦如此执着,想必是有极为重要的事情要请教老将军吧?或许…与东周之事有关?”他巧妙地将话题引向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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