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姐她弃明投暗 第244章 聚散

明九夭始终相信，灵魂是一条流动的河。

在日升月落间，每条河流淌过不同的山川，正如每个灵魂都带着独有的轨迹前行，经历沉淀为记忆，记忆又堆砌出生命的轮廓。

正是这些深浅不一的刻痕，让“我”成为“我”，使“他人”成为“他人”，让每个生灵都不可替代。

不论寿命长短，无关种族身份，当生命行至终点时，所有生灵都将完成自己那幅用时光与选择绘就的画卷。

正因如此，她才深刻地明白，重新种下的混沌意识，不会再开出名为“阿银”的花朵，那些逝去的灵族人，也不会真正回归到幸存者的身边。

但不管新生的灵魂是谁，它们也终究和灵族人同根同源，某种意义上，也的确是灵族的起点。

而知道这些过往与真相的鲛人，只有灵族一代代传下的祭祀，也就是与蜃兽神魂共鸣者。

他们保守着族群终将消散于天地的秘密，默默等待着命运的到来。

阿银作为最后一代祭祀，做出了她自己的选择——直到最后，她依旧在拯救着其他生灵，以自己消失为代价。

所以，明九夭选择将真相告诉了眼前的鲛人们，让他们自己去选择未来。

无论是“复活”族人也好，在生命的最后一段时间看看外界也好，他们都应该有知道真相的权利。

“啊啊……”

许久之后，终于有灵族出声了。

那是一名沉默的鲛人男子，他看着明九夭，安静道：『可是，她们没有**了。』

**早已消亡的灵族鲛人，是作为魂体消散的，他们就算想要复活族人，也找不到能让她们的灵魂依托而生的**。

鲛人的身体是“祂”创造的，世间不可能再找到与他们一样的存在。

而且他们也不知道自己的未来还剩多久，又是否能够等到族人清醒的那天。

男子的话让所有鲛人都垂下了头，阿皎也落寞地绞紧了手指。

看着灵族鲛人悲伤的眼神，明九夭垂下了眸子，抿了抿唇。

她其实预想到了这个结果。

**是很好找的，修仙界每日死去的人妖不知凡几，随便找找都是可供融入混沌意识的**。

只是，当**变化，经历抹消，记忆不再，那个新生的灵魂还是他们熟悉的族人灵魂吗？

莫说灵族鲛人，如果是她亲近的人遇到这种事情，她或许也会迟疑犹豫，对即将归来的人产生陌生感。

“啊啊……”一片沉默中，还是那位为首的男子站出来了。

『九夭大人，谢谢您』

他温和地笑笑：“啊，啊啊……”

『如您所说，我们灵族本就是规则之外的生灵，既然已经消散，那么属于我们的旅程就到此结束了。』

『阿银从来没有要求我们束手就擒，事情发展成如今的样子，都是我们自己选择的结果』

『九夭大人，谢谢您所做的一切。』

『死去的族人已经随蜃兽大灵一起安眠，我们活下来的族人，也会坦然迎接自己的命运。』

鲛人们安静地点了点头，湿润的眼眸温柔地聚齐在明九夭身上，一起向她诉说着他们的想法：他们选择让族人安眠。

灵族鲛人一致选择了放弃，他们不去强求已经失去之物，生于大海，存于大海的生灵，拥有豁达坦然的心胸。

最后，他们在胸口缓慢坚定地比划着，温柔虔诚地对她说：

『愿深海赐福于您。』

黄沙漫漫，鲛人们已经离开。

他们对明九夭道，他们会留在潮尽城附近，一是为了守护蜃灵、族人与故乡的遗魂，二是为了祭奠潮尽城逝去的无辜生灵。

离开前，阿皎拉住了明九夭的衣角，无声地问她：还会再见吗？

明九夭摸了摸他的头，抬起的手带起斗篷飞扬，她轻声道：“会的。”

“只是可能需要很久很久，但当那一天到来时，我相信阿皎会认出我的。”

小鲛人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然后腼腆地扬起了笑脸：『嗯，阿皎一定会认出九夭大人的。』

这是明九夭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真心纯粹的笑容，不再带着惶恐与不安，如最纯净的月光。

她也不自觉地笑了起来：“好，我相信阿皎。”

……

“阿烬哥哥！”

伴随着一声重重的急喘与尖叫，灵儿从沉沉的噩梦与昏睡中挣扎着清醒了过来。

但很快，她发现自己已经不在潮尽城了。

就在她慌乱地想要爬起来去找人时，一团带着重量的毛绒团子坐在了她怀里。

“嗷！”小黑舔了舔灵儿的手，然后伸出爪子拍了拍她的心口，似乎在安抚。

灵儿闻到了熟悉的气息，顿时脑袋一滞，僵住了动作。

她也想起了自己之前的经历，想起了死去的阿烬、阿银和已经焚于烬火的潮尽城。

少女挣扎起身的动作停了下来，她靠着树干，抬手环住了小兽崽，埋头默默流下眼泪，低声抽泣起来。

一切都晚了，她谁都没救下。

灵儿的肩膀剧烈颤抖着，泪珠一滴滴落在小黑身上，小兽崽不安地扒拉着她的衣服，然后转头看向了刚刚在少女旁边悄悄坐下的人：“嗷……”

灵儿全然不知，她的声音带着自责、愧疚与悔恨：“我不该相信阿兄的话，都是我的错。”

“如果我没有离开潮尽城，阿银姐姐就不会死，阿烬哥哥也不会走火入魔，潮尽城也不会变成火海。”

“小黑，小黑，对不起……”

灵儿闷声痛哭着，她想回到过去，回到知道爹娘死亡真相的过去。

过去她一直以为，爹娘遭受的酷刑只是源自他们的铮铮傲骨，她的爹娘不愿成为助纣为虐的刽子手，这才选择了承受那碎骨之痛。

但在阿烬的妖族身份暴露时，她一并知道了爹娘死亡的更深原因。

原来那些刁难与折磨，不是单纯出自妖族的残忍无道，而是因为他们保护了一名妖族。

那名妖族被同族欺凌，躲进了人族的住所中，被她爹娘救下照顾，最后也给他们招致了灾祸。

最重要的是，那名妖族有着救下她爹娘的能力，但他却眼睁睁看着恩人死于眼前。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阿烬哥哥没有害她爹娘，但她的爹娘却因他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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