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天门前,时间仿佛被无形的手扼住咽喉,流逝得异常缓慢而沉重。深秋的寒风卷过广场,扬起细微的尘土,却吹不散那弥漫在每一寸空气中的、几乎凝成实质的震惊、恐惧与茫然。
云茹青衣赤足,悬浮于离地数尺的空中,周身流淌的温润青辉仿佛自成一方天地,将尘世的喧嚣与纷扰隔绝在外。她身后,李自成、牛金星、宋献策、刘宗敏以及那十二名新政推行者,同样被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托举着,微微离地漂浮。这种并非脚踏实地之感,更加深了他们身处非凡之境的恍惚与惊悸,尤其是李自成等人,仿佛悬在现实与虚幻之间,每一步都可能踏空,坠入未知的深渊。
午门洞开,皇帝的仪仗不再是仓皇而出,而是带着一种沉重感。当步辇停稳,所有目光,无论是天上的还是地上的,都聚焦于一点。
崇祯皇帝朱由检,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那空气仿佛带着针,刺得他肺腑生疼。他拒绝了王承恩的搀扶,凭借体内那股既让他依赖又让他感到屈辱的丰饶之力支撑着,缓缓地、极其坚定地从步辇上站了起来。
这个动作,在万籁俱寂中显得格外清晰。龙袍的下摆微微晃动,金色的龙纹在秋日阳光下反射出刺目的光,却无法掩盖穿着者脸上的苍白与眼底深藏的、近乎碎裂的疲惫与屈辱。他站着,代表着大明王朝最后的、摇摇欲坠的尊严,望向那片悬浮的空域,望向那个决定着他和帝国命运的存在,以及那个他恨不能食肉寝皮的仇敌。
他的目光与李自成在空中再次碰撞。没有言语,却仿佛有刀剑交击的铮鸣。一个站在地面,背负着二百余年的社稷重担,却已千疮百孔;一个悬浮于虚空,曾是旧秩序的掘墓人,此刻却以这样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被纳入新世界的蓝图。这超现实的场景,让所有见证者都感到一种灵魂深处的战栗与荒谬。
崇祯强行压下喉咙口的腥甜感和胸腔里翻江倒海的恨意,用尽了毕生的克制力,让声音听起来不至于崩溃,但那沙哑和细微的颤抖,依旧出卖了他内心的惊涛骇浪:
“朕……已在此。”他顿了顿,目光艰难地从李自成身上移开,锁定云茹,“不知阁下此次携此……此獠前来,意欲何为?” “此獠”二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蕴含着无尽的血海深仇和此刻无力报复的滔天愤懑。
云茹的目光平静如水,仿佛未曾察觉他语气中那几乎要溢出的痛苦。她缓缓开口,声音清冷空灵,却如同蕴含着天地至理,每一个字都清晰地、不容置疑地烙印在在场每一个人的灵魂深处:
“旧世沉疴,积重难返,祸乱之源,非止一端。欲立新序,必先涤荡寰宇,抚平疮痍。”
她的声音不高,却仿佛带着奇异的穿透力,压下了所有的风声和远处隐约的骚动。
“此前二十万大军犯境,吾已尽数覆之,亦将其阵亡者复活。此非炫耀武力,乃为昭示:吾非为毁灭而来,战争与无谓牺牲,非‘丰饶’所愿。止戈,方为生机之始。”
这番话再次勾起了许多人深藏的恐惧与那一丝微弱的希望。朝廷官员们脸色更加难看,尤其是那些知晓内情的,想起那场匪夷所思的败仗和更匪夷所思的复活,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头顶。而一些百姓则眼中流露出复杂的神色,既怕那力量,又隐隐渴望那“止戈”与“生机”的承诺。
“然,”云茹话锋微转,语气依旧平淡,却带上了不容置疑的决断力,“疥癣之疾不除,肌体难安;心腹之患不定,元气难复。”
她目光似乎扫过下方广袤无形的中原大地:“中原动荡,民不聊生,除却官府弊政,无数散兵游勇、据山匪寇、流离乱兵,亦如附骨之疽,啃噬民生,使百姓难安,新政难行。”
“故,吾已遣麾下青曜军四万,分作数路,扫荡中原及周边各省,清剿所有依附张献忠余孽或自行割据滋扰之小股流寇、溃兵。”她的声音清晰而冷静,如同在陈述一项早已完成的计划,“此行旨在于‘抚’而非‘剿’。宣示《新政三诏》,愿放下刀兵归乡者,可依新政分予荒地粮种,助其安身立命;愿洗心革面、戴罪立功者,可经整训纳入新军;唯有冥顽不灵、罔顾生路、持续为恶害民者……方施以雷霆,坚决铲除,以儆效尤,务必还地方以清平,予生民以喘息之机。”
这个消息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许多深受小股匪患之苦的百姓,尤其是那些从附近州县逃难至京师的流民,眼中瞬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激动得嘴唇哆嗦,几乎要哭出声来!他们太知道那些零散匪寇的祸害了,官府无力清剿,往往比大军过境更扰民!
“真的……真的去清剿那些天杀的山匪了吗?” “仙子娘娘慈悲!若能除了那些祸害,俺们或许真能回乡种地了!” “朝廷……朝廷终于要管了吗?不,是仙子娘娘要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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