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座庞大的营地,与其说是军营,不如说是一座拔地而起的城池。
没有寻常军营的喧哗与杂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刻板的严整。
一排排营房如同用尺子量过一般,整齐划一。
士兵们在校场上操练,呼喝之声沉雄有力,每一下劈刺,每一个转身,都带着一股金石般的铿锵之气。
他们的眼神,与郑鸿逵见过的任何一支军队都不同。
那里面没有嗜血的疯狂,也没有麻木的服从,而是一种混杂着绝对自信与坚定信念的沉静。
仿佛他们挥舞的不是刀枪,而是某种不可动摇的真理。
郑芝豹的脚步不自觉地放慢了,他那颗生意人的心,在踏入这片营地的瞬间,便被一种无形的威压攥紧。
他感觉自己不是走进了一座军营,而是闯入了一座正在精密运转的巨大战争机器。
这里的每一个零件,每一颗螺丝,都散发着冰冷的,不容置喙的气息。
克劳斯和他身后的几个荷兰人,更是脸色煞白,几乎是贴着地面在行走。
他们本能地感觉到,这里的危险,甚至超过了热兰遮城墙上那些冰冷的炮口。
就在这时,一阵奇异的嘶鸣声,从营地中央传来。
“呦——”
那声音清越悠长,不似凡间走兽,却又蕴含着一种古老而威严的生命气息,直抵灵魂深处。
郑成功一行人,都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循声望去。
在营地中央最大的一片空地上,他们看到了。
一尊巨大无比的生物,正静静地矗立在那里。
它肩高超过三丈,通体覆盖着翡翠与青金熔铸而成的鳞甲,阳光下流淌着温润的光泽。
四肢强健,墨玉般的蹄足每一次轻微的踏动,都会让地面泛起一圈淡淡的青绿色涟漪。
最令人心神俱震的,是它头顶那对如同两株活着的苍翠古树般的巨角。
角上枝桠繁茂,自然生长着青黄色的叶片与白色的花朵。
而在那些叶片脉络与花瓣之中,有细微的,金色的电光,如同无数条细小的龙蛇,在其间游走不定,发出“滋滋”的轻响。
一股令人心悸的,毁灭性的力量,从那对美丽的巨角中,隐隐散发出来。
“这……这是……”
郑芝豹的牙齿在打颤,他指着那尊神兽,话都说不完整了。
他见过溟鲲的浩瀚与包容,那是大海的力量。
但眼前这尊神兽,给他的感觉截然不同。
它同样充满了磅礴的生机,但那生机之下,却潜藏着一股足以将万物轰为齑粉的,狂暴的雷霆之力。
郑鸿逵的瞳孔,已经缩成了针尖大小。
他死死地盯着那对闪烁着金色电光的鹿角,他的身体,一个宿将的本能,在疯狂地向他报警。
他毫不怀疑,那对角中蕴含的力量,一旦释放,其破坏力,恐怕比溟鲲的水龙卷,还要恐怖!
那是另一种层面的,属于“天罚”的权柄。
“天啊…… 又一个…”
克劳斯发出一声绝望的呻吟,他的膝盖一软,几乎就要跪下去。
又一个。
又一个神。
一个执掌海洋,一个驾驭雷霆。
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了?
我们这些凡人,究竟是闯入了怎样一个神魔的游戏场?
郑成功没有说话。
他的身体,在看到那尊玄鹿的瞬间,便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共鸣。
体内的丰饶之力,如同遇到了同源的兄弟。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玄鹿体内,同样奔腾着浩瀚的丰饶伟力。
但与自己的力量不同,洪承畴的力量,带着一种金戈铁马般的严明。
而这尊玄鹿,便是这种力量最完美的体现。
生机为本,雷霆为用。
既能滋养万物,又能审判众生。
好一个洪承畴。
好一个北疆之锚。
在玄鹿身旁,站着一个身穿青曜铠甲,气息沉凝如山的将领,正一丝不苟地用一块丝绸,擦拭着玄鹿身上的一片鳞甲。
他的动作充满了虔诚,仿佛在对待一件最神圣的造物。
“贵客,请。”
金敏俊的声音将众人从震撼中唤醒,他指着前方一座并不奢华,却格外庄严肃穆的府衙建筑。
府衙门前,站着两排持戟的卫兵,目光如电。
郑成功深吸一口气,迈步向前。
踏入府衙大堂,一股混合着墨香与淡淡草木清香的气息扑面而来。
大堂内陈设简单,主位之后,是一幅巨大的舆图,上面用朱笔和墨笔,密密麻麻地标注着各种记号。
两名男子,正站在舆图前,低声商议着什么。
左边一人,正是方才在外面见到的,那位身穿青曜铠的将领。
他身形魁梧,面容刚毅,眼神锐利如刀,仅仅是站在那里,便如同一座无法撼动的山峦,散发着强大的压迫感。
而另一人,则身着一件儒生青袍。
他的眼睛,亮得惊人。
那是一双,仿佛能洞悉人心,看透世间一切虚妄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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