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皇帝朱由检站在原地,望着空荡荡的广场,只觉得方才那番对话如同一场宏大而离奇的梦魇,却又真实得刻骨铭心。
他缓缓转过身,脸上那强装出的镇定如同脆弱的瓷壳,瞬间布满裂痕,露出底下深藏的疲惫、惊悸与一种被巨大浪潮席卷的茫然。
他看了一眼身后同样魂不守舍的群臣,嘴唇翕动了一下,最终只沙哑地吐出两个字:
“回宫。”
乾清宫内,鎏金香炉依旧吐着熟悉的龙涎香,但往日能带给崇祯一丝安稳感的味道,此刻闻起来却只觉得窒闷。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坐上御座,而是像一头困兽般在殿内来回踱步,明黄色的龙袍下摆因急促的步履而翻卷。
周延儒、陈新甲,以及被紧急传召入宫的几位阁臣、勋贵代表、礼部尚书、翰林院掌院等核心重臣,屏息垂手立于下方,连呼吸都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皇帝那明显已处于崩溃边缘的神经。
每个人的脸色都异常凝重,仙师所言,信息量太大,冲击太强,他们需要时间消化,更需要揣摩圣意。
“都说说吧!”崇祯猛地停下脚步,声音因激动而显得有些尖锐,目光扫过众人,
“仙师之言,尔等皆已听闻!洪承畴、李自成,如今再加一个李定国、郑成功!四方行者,各拥神力,开拓域外!朕这个皇帝,在这北京城里,还算什么?朝廷,又算什么?!”
他几乎是吼出了最后两句,积压的恐惧、不甘与屈辱在这一刻爆发出来。
首辅周延儒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以头触地,声音带着哭腔:
“陛下!陛下息怒!仙师……仙师乃天降神人,其所行所思,必有其深意,非凡俗所能揣度啊!然……然陛下乃天子,受命于天,统御华夏,此乃亘古不变之理!纵……纵那几位行者拥有些许神通,亦是在陛下之疆土内行事,岂敢真正悖逆?”
他这话说得圆滑,既安抚了皇帝,又不敢丝毫贬低仙师,更将“行者”的权柄模糊地限定在“陛下疆土内”,试图维系那脆弱的体面。
兵部尚书陈新甲眉头紧锁,他更务实一些,上前一步躬身道:
“陛下,首辅所言甚是。然臣以为,当下之势,需冷静析之。仙师明确言道,予彼等之力,旨在开拓域外,传播丰饶,而非裂我大明疆土。
观洪承畴平辽东、李自成西征、李定国南下,其所向,确非中原腹地。此或可视为……视为以非常之人,行非常之事,为我华夏开万世之基业?”
他顿了顿,偷眼看了下崇祯的脸色,继续道:
“且仙师亦言,此力之根本在于‘利他’与‘共生’,若其背离,力量自消。此似一道无形枷锁,或可稍解其尾大不掉之忧。
眼下朝廷……朝廷确无力与之抗衡,不如……不如顺势而为,承认其开拓之权,换取北疆、西域、南土、东海之安定,乃至未来之收益。朝廷则可专心经营中原根本,修明内政,积蓄实力。”
这话说得委婉,实则点出了朝廷已无力制衡的现实,劝崇祯接受事实,换个角度思考。
“顺势而为?承认其权?”崇祯冷笑一声,声音中充满了苦涩,
“陈卿家,你说得轻巧!他们拥兵自重,手握神力,今日可开拓域外,他日若掉转矛头,指向中原,朝廷如何自处?朕又如何自处?!更何况,仙师竟要朕派皇子随行!此乃何意?是栽培?还是……人质?!”
他终于将最深的恐惧说了出来,目光死死盯住众臣。
此言一出,殿内顿时一片哗然。皇子随行,这确实是最敏感、最让人难以抉择的一环。
礼部尚书林欲楫颤巍巍出列,他是老成持重的理学名臣,对仙师之力虽敬畏,但对这种可能动摇国本的做法极为抵触:
“陛下!万万不可啊!皇子乃国本,岂可轻离宫闱,随……随方外之人远游?且其所去之地,或为苦寒边陲,或为瘴疠蛮荒,或为波涛险境,安危难料!
更遑论……皇子年幼,心性未定,若长久受外间……异说浸染,恐……恐失人君之体统,忘祖宗之成法啊!”
他这话代表了相当一部分传统文官的看法,他们恐惧的是仙师所代表的、完全超越他们认知范畴的秩序和理念,会对未来的君主产生不可控的影响。
“林尚书此言差矣!”一个略显清朗的声音响起,出言的是翰林院侍读学士、年轻气盛且思想相对开明的倪元璐,
“仙师乃救世之主,其所行‘丰饶之道’,旨在普惠众生,此乃煌煌大道,岂是‘异说’?
皇子若能随仙师游历,亲见洪督师如何安定北疆,李自成如何开拓西域,李定国如何抚平南土,郑成功如何经略东海,此等阅历,岂是困守深宫、只读圣贤书所能比拟?”
他越说越激动:
“陛下!仙师有言,未来之世界,波澜壮阔!若未来之君,仍只知中原一隅,只晓权术制衡,如何能驾驭这即将到来的全新格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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