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远远比唐云想象的更加残酷。
如同蝗虫一般的纵火箭射出后,城墙下方亮如白昼。
唐云只是看了一眼,仅仅只是一眼,呼吸变的无比粗重。
那一张张狰狞的面孔,仿佛从地狱脱逃的恶鬼,扑向人间。
异族,无疑是可怕的,他们的可怕之处在于,他们不珍惜生命,不珍惜自己的生命。
从此刻开始,活生生的人命,只会变成一组组冰冷的数字。
战场不是在一处,而是整个城墙,整个南关。
宫万钧的布置无疑是正确的,重兵守在了东、西两侧,异族的目标也在这两处,而非正南方。
即便如此,城门方,正南方,也面临着敌军的攻势。
唐云只能看到两侧云梯在黑暗中缓慢移动的大概轮廓,耳边只有震天杀声,两侧打成什么样,云梯又能否靠近城墙,他看不到。
他只能看到潮水一般的敌军逼近了脚下,逼近了城关,逼近了城门。
战争,是勇敢者的游戏,无论是主动还是被迫,懦弱者,将会变的勇敢,勇敢者,将会变的更加勇敢。
因为战争有一种魔力,一种逼迫别人变成勇敢者的魔力,会让人们产生一种错觉,如果继续懦弱下去,将会死,死无葬身之地。
唐云也有了这种错觉,直起腰,透过盾牌的缝隙看到了城关下方。
破空之声如同死神的啸叫,将纵火箭换成了寻常箭矢的守卒们,将一波又一波箭雨射向了黑暗之中,距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唐云无法理解,无法理解那些冲锋在最前方的异族们,他们明知道冲锋在最前方,越是靠近城关,越会被射成刺猬,既然知道,为何如此悍勇?
第一个被死神夺取性命的,永远是冲的最快的那些人,可这些人,明明知道这个道理,依旧冲的最快。
唐云见过被箭矢射到的场面,沙世贵被射过,射没了半条命。
然而现在他所看到的,比他见过的,比他预想的,更加恐怖。
在地上依旧燃烧的纵火箭,将那些冲锋异族的身影投射到了古老的城墙上,扭曲成了可怖的形状。
随着一支支利箭射进了他们的身体后,血水飞溅,却又能继续高举着武器奋起冲锋,直到几步后,十几步后,才会扑倒在地,浑身抽搐着,再任由同族踏过他们的身体,继续冲锋,继续向前,继续顶着箭雨靠近城墙。
唐云甚至无法分辨出盾牌,无法分辨出那些小小的圆盾上竟能插着密密麻麻的箭矢,究竟是不是盾牌。
当磐营的守卒们在稍微靠后的位置再次齐射出纵火箭后,唐云看到了攻城锤,正对着正门缓缓被推行而来的攻城锤。
马台处的守卒们开始散开,捆绑着滚木的绳索被旗官们砍断,轰隆巨响传出,巨大的圆木顺着城墙砸在了城关外。
一声惨叫,唐云下意识扭过头,眼眶暴跳。
那是一名守卒,一名只佩着臂甲的磐营守卒,手中的角弓掉落在地,一支乌漆嘛黑的箭矢不知射到了哪里,应是擦着脖颈处飞入后方。
大量的鲜血喷洒着,守卒用力的捂住右侧脖颈。
只有一丈之遥,至多一丈之遥,三米的距离,唐云甚至能够看到这位年岁至多十七八的守卒,守卒脸上那因满是不甘而颤抖,而被鲜血染红的嘴边绒毛。
真正令唐云眼眶暴跳的不是出现伤亡,而是那名守卒没有死,跪在地上捂住脖颈,身后的旗官突然迈步,冷漠的看了眼这名守卒,只是一眼,这一眼确定守卒没救后,粗暴的抓住了他的头发,将他扔到了身后,随即捡起角弓补上了位置。
这一幕,无疑不冲击着第一次踏上战阵的唐云。
旗官,是那么的无情,眼神,是那么的冰冷。
几声脆响,阿虎一把将唐云拽了回来,马骉骂了声娘,手中大盾上插着一支长箭,散发着刺鼻怪味的长箭。
被拽回来的唐云这才看到,城墙上已经躺下了数十具尸体,光是他能看到的,就有数十具尸体。
守军,站在城齿后,站着有利的高处,异族又何尝不是拥有巨大的优势,这些自幼长在山林之中的异族们,如果东北孩子的成人礼是一张南下的火车票,那这些异族抓周时,摆在他们面前的则是造型不同的长弓。
异族们,靠着弓箭保护自己的部落,靠着弓箭击杀猛兽,更要靠着弓箭维护自己的尊严。
百步之内,持刀,一同冲锋,一百个异族冲向五十个南军,会被砍瓜切菜一样干掉。
百步之外,持弓,一同冲锋,二百个南军,不是五十个异族的对手,南军会满身插着箭矢倒在冲锋的路上。
平静的海面,培养不出优秀的水手。
危机四伏的山林,则能培养出无数优秀的猎手。
异族,就是猎手,用弓狩猎的猎手。
当大量的异族冒着箭雨靠近城墙后,进入了他们手中长弓有效射杀范围内后,南军守卒,接二连三的倒下。
刺鼻的气味飘散着,滚烫的金汁从城垛缝隙倾泻而下,在夜色中划出一道道刺目的金红轨迹,惨叫声中,被泼中的敌军痛苦地翻滚着,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