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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朝堂风波之后,江昊的生活,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宫墙,切割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墙外,是昆仑别院的万丈雄心,是天机阁日夜不息的情报流转,是影卫枕戈待旦的森然杀机。
墙内,则是章台宫中那令人窒息的庄严与暮气。
郎中,随侍君侧。
这个六百石的卑微官职,却成了江昊手中一柄最锋利的、足以剖开整个帝国心脏的解剖刀。他像一道最安静的影子,侍立于那座至高无上的龙椅之侧,冷眼旁观着一位千古一帝,如何与自己的衰老和恐惧做着徒劳的抗争。
当嬴政那道“寻仙”的最高谕令下达时,江昊平静地叩首领命。
他知道,自己等待已久的机会,终于来了。
这道谕令,于嬴政而言,是抓住救命稻草的最后疯狂;于满朝文武而言,是又一场劳民伤财的虚妄闹剧的开始。
但于江昊而言,这是一道畅行无阻的令牌,一柄可以名正言顺地,将手伸向诸子百家,去触碰那些隐于世外、身负绝代风华与神品血脉的女子的……尚方宝剑。
他的第一个目标,很明确。
镜湖医仙,端木蓉。
一个以医入道,心无旁骛的女子。
对付这样的女子,权势、财富、乃至寻常的英雄救美,都显得粗鄙不堪。唯有在她最引以为傲的领域,以一种她无法理解、无法抗拒的方式,将其彻底击溃,才能在那颗冰封的道心上,凿开一道缝隙。
……
翌日,清晨。
江昊并未身着官服,而是换上了一身寻常士子的青色长衫,独自一人,走进了咸阳城西最大的药市。
与咸阳城中轴线上那庄严肃穆的官道不同,这里是整座帝国都城最具烟火气的地方。
鼎沸的人声,车马的喧嚣,伙计热情的吆喝,混合着成千上万种药材晾晒后散发出的、那股夹杂着泥土与草木清香的独特芬芳,扑面而来。
街道两旁,大大小小的药铺鳞次栉比,门口挂着“悬壶济世”、“妙手回春”的陈旧招牌。更多的,则是来自五湖四海的药农,在地上铺开一张粗布,上面摆满了各种形态各异的草药、矿石与动物骸骨。
江昊缓步走在摩肩接踵的人流中,目光平静地扫过一张张或精明、或质朴、或焦急的脸庞。
天机阁的情报早已送达他的案头。
镜湖医仙端木蓉,三日前已秘密抵达咸阳,并非为了什么朝堂大事,而是为了一位身受重伤的墨家弟子。那位弟子,并非死于刀剑,而是中了阴阳家高手的咒印,经脉寸寸坏死,生机日渐枯萎,咸阳城中所有名医皆束手无策。
端木蓉,是他们最后的希望。
而她这几日,一直在寻找一味名为“九叶龙葵”的罕见草药。
江昊并不急于寻找,他就像一个真正的、对岐黄之术抱有好奇的士子,时而驻足,向药农询问几句药性,时而走进药铺,翻看那些被奉为圭臬的古老医简。
他的耐心,一向很好。
终于,在穿过半个药市,来到一处专门售卖珍稀药材的角落时,他的脚步,停了下来。
那里,围着三三两两的富家翁与药铺掌柜,而在人群的中心,一道孑然而立的纤细身影,瞬间攫取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那是一个女子。
一身月白色的素雅长裙,裙摆不染半点尘埃。三千青丝仅用一根简单的木簪绾住,不施粉黛的脸庞,却比最上等的羊脂美玉还要莹润光洁。
她的肌肤胜雪,眉眼清冷如霜。
那是一种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极致的干净与清冽。
她就那么安静地站在那里,仿佛与这方喧嚣的尘世,隔着一层看不见的薄纱。所有市侩的叫卖声,所有嘈杂的议价声,到了她身边,都像是被某种无形的气场所净化,自行消弭。
此刻,她正微蹙着那双远山般的黛眉,凝视着面前一个摊位上,一株被小心供奉在玉盒中的、通体漆黑的植物。
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没有寻常女子的物欲,也没有看到珍宝的欣喜,只有一种纯粹的、近乎痴迷的专注与思索。
镜湖医仙,端木蓉。
江昊的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他没有立刻上前,而是静静地观察了片刻。
他看到,一位衣着华贵的药铺掌柜满脸堆笑地上前搭话,言语间极尽吹捧,说此乃千年难遇的“九叶龙葵”,乃解百毒之圣药。
端木蓉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吐出两个字:“假的。”
声音清脆,却冷得像冰,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那掌柜顿时面红耳赤,讪讪而退。
又有几人不信邪地上前,或想攀谈,或想请教,但无一例外,都在她那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气场下,败下阵来。
她似乎天生就不属于这个世界,她的世界里,只有医理,只有药性,只有那些等待她去拯救的生命。
江昊这才迈开脚步,不疾不徐地走了过去。
他没有像其他人一样,直接对端木蓉开口,而是将目光落在了那株所谓的“九叶龙葵”上,对着摊主,用一种请教的语气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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