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别院,议政殿。
此殿未用咸阳宫那般繁复的雕梁画栋,亦无六国宫殿的金碧辉煌。通体以一种深沉的黑曜岩构筑,线条简洁而宏大,予人一种永恒的压迫感。穹顶之上,并非画壁,而是一整块被阵法驱动的透明晶石,其上缓缓流淌着模拟出的星河图景,紫微帝星高悬正中,俯瞰殿内。
这便是江氏神朝真正的权力中枢。
此刻,殿内气氛庄重中透着一丝微妙的期待。
王座之上,江昊身着一袭玄色常服,未戴冠冕,长发仅以一根玉簪束起,姿态闲适地靠在椅背上。他一手轻搭扶手,指尖无意识地轻叩着,目光平静地落在殿下那个刚刚被影卫带来的女子身上。
他的身侧,皇后吕雉凤仪万千,眼眸中是审视与考量;天妃紫女饶有兴致,仿佛在欣赏一件有趣的珍品;道妃晓梦依旧清冷,却也罕见地没有闭目打坐。
阶下两侧,内阁首辅张良、户部尚书萧何等一众新朝重臣肃然而立。他们都已听闻了这名女子的“壮举”,心中情绪各异。
公孙玲珑,终于站在了她渴望的舞台中央。
她依旧是那身朴素的青色儒裙,未施粉黛的脸上面无惧色,反而因这满殿的神朝巨擘而生出一种棋逢对手的兴奋。她身姿挺拔如一株雪后青松,那双清亮得惊人的眸子,毫不避讳地迎上王座之上那位主宰天下的男人的目光。
她知道,这是她一生中最重要的时刻。她要在这神州之巅,以她公孙家的“名学”之道,辩倒这位开创了新纪元的神皇,为天下女子,也为她自己,求一个“名正言顺”的未来。
“罪女公孙玲珑,见过摄政王殿下。”她微微躬身,礼数周全,但语气不卑不亢。
江昊并未让她起身,只是淡淡开口,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响:“朕听闻,你在临淄辩倒了主考官,煽动数百秀女离场,更言选妃之举,是在以庸俗之见,揣度朕之圣意?”
“玲珑不敢称‘煽动’。”公孙玲珑直起腰,朗声道,“玲珑只是点明了‘名’与‘实’的差别。殿下选妃,诏书上是选‘美人’,然何为‘美’?若仅以皮相论,则此美易逝,如镜花水月。若以才学、品德、智慧论,则此美永固,可为国之基石。殿下乃万古神皇,欲建万世之基业,岂能以易逝之物为标准,而舍永固之基石?此乃‘名不正,则言不顺’。”
她的话语如珠落玉盘,清脆而有力,逻辑严密。
“故而,玲珑以为,选妃之举,其‘名’为选妃,其‘实’为选色,名实不符。长此以往,天下女子皆以色侍人为荣,而轻智慧才学,于国无益,于民无利。此非明主所为!”
一番话,掷地有声。
殿下的一些儒家出身的官员,眼中不由露出赞许之色。此女之才思敏捷,逻辑之严密,确有稷下学宫遗风。
吕雉的嘴角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未发一言。紫女则轻轻摇头,美眸中带着一丝怜悯,像在看一个即将撞上南墙却不自知的孩子。
公孙玲珑见众人反应各异,唯独王座上的江昊依旧面无表情,仿佛她刚刚那番雄辩只是清风过耳,心中不禁升起一丝被轻视的不悦。
她深吸一口气,决定将矛头直指核心,将这位神皇拉入她的辩论场域。
“敢问摄政王殿下!”她声音陡然拔高,“您认为,治理这偌大神州,是当以‘实’为本,还是以‘名’为先?若‘名’‘实’相悖,又当何去何从?”
她自信满满地抛出了这个终极问题。
在她看来,无论江昊回答哪一个,她都有无数后手可以将其驳倒。若说以实为本,她便能论证选妃之举流于表面,乃舍本逐末;若说以名为先,她便能说他名实不符,非君王之道。
这是名家的主场,是言语和逻辑的陷阱。
整个大殿都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江昊身上。
江昊终于停止了敲击扶手的动作。
他没有回答公孙玲珑的问题。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没有欣赏,没有愤怒,只有一种俯瞰蝼蚁般的平静与淡漠。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像一柄无形的重锤,精准地敲向公孙玲珑引以为傲的道心。
“玲珑姑娘,你可知‘白马非马’之论?”
公孙玲珑一怔,随即涌起一股智识上的骄傲,这是她先祖公孙龙最富盛名的论题。她昂首道:“自然知晓。‘白’者,所以命色也;‘马’者,所以命形也。命色者非命形也,故曰白马非马。”
“很好。”江昊点了点头,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那么,朕现在问你一个问题。”
“假设,朕颁布一条律法:神州之内,严禁屠马。而后,朕再下一道旨意,命一屠夫,去杀一匹白马。”
江昊的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刀,瞬间刺穿了公孙玲珑所有的骄傲与从容。
“请你告诉朕,这名屠夫,是按‘屠马之罪’论处,当斩;还是因‘白马非马’,故而无罪,当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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