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三夜。
三百骑,如三百道撕裂暗夜的黑色闪电,沿着帝国坚逾金铁的驰道,自东海之滨一路向西,风驰电掣。
胯下由墨家与公输家联手打造的机关战马,其核心熔炉中的晶石燃烧到了极致,四蹄翻飞间,在地面拉出长长的、肉眼可见的炽热气浪。这种不计成本、不惜损耗的极限狂飙,将数千里的漫长路途,压缩到了一个凡人军队无法想象的恐怖时限之内。
当连绵起伏的骊山山脉,终于如一条苍青色的巨龙,匍匐在地平线的尽头时,咸阳,到了。
然而,迎接他们的,并非一座帝都应有的繁华与喧嚣。
天空中,铅灰色的乌云沉沉地压着城郭,仿佛一伸手,就能触碰到那冰冷而潮湿的云层。整座巍峨的咸阳城,就如同一头被囚禁在巨大囚笼中的洪荒巨兽,死气沉沉,连一丝炊烟都看不到。
一股无形的、名为“肃杀”的气机,笼罩了天地。
江昊勒住缰绳,在他身后,三百黄金火骑兵令行禁止,瞬间从极致的动,转为极致的静。骑士与坐骑,仿佛融为一体,化作三百尊沉默的钢铁雕像。
他平静地望着那座既熟悉又陌生的城池,脑海中,唯有那八个被血浸透的字在缓缓流转。
“宫门已落,赵成谋逆。”
赵高那个阉人,终究是按捺不住他那份早已扭曲的野心。
只是,比他预想中,更快,也更决绝。
“太尉大人。”
焱妃策马上前,与他并肩而立。她已换上一身劲装,那双曾燃尽蜃楼的金色眼眸,此刻只有纯粹的冰冷杀意,“需要我,为你烧开那扇门吗?”
在她身后,一身黑衣斗篷,将自己完全笼罩在阴影里的月神,没有说话,但那双藏在兜帽下的美眸,却一刻也没有离开过江昊的背影。
“不必。”
江昊摇了摇头,目光投向了城外不远处的一片密林。
“我们的‘主场’,不在城内,而在城外。”
话音刚落,那片密林之中,忽然响起一阵整齐划一的甲胄摩擦声。
一支千人规模的重甲步卒,手持长戈,迈着沉稳如山的步伐,自林中走出。他们沉默地分开,让出一条通道。
一名身形魁梧如山、面容刚毅如铁的将军,翻身下马,独自一人,大步流星地向江昊走来。
正是大秦上将军,蒙恬。
“你总算来了。”
蒙恬走到近前,看着风尘仆仆的江昊,那张素来不苟言笑的脸上,流露出一丝发自内心的松弛。
江昊亦翻身下马,将缰绳随手丢给亲兵,迎了上去。
没有多余的寒暄,两个执掌着帝**权的男人,只是重重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城里什么情况?”江昊开门见山。
“很不好。”
蒙恬的神情再度凝重起来,他压低了声音,语速极快地说道:“三日前,赵成联合了十余名被你清洗后、心怀怨恨的旧臣,突然发难。他买通了宫门郎卫,趁夜控制了章台宫,将陛下与所有宫中内侍、妃嫔,尽数软禁。”
“他对外宣称,陛下龙体突发恶疾,神志不清,为防止你这位‘外戚权臣’趁机干政,他以中车府令之职,代掌宫禁,封锁宫城,任何人不得出入。”
江昊眼神一冷:“他想做什么?围宫弑君,再嫁祸于我?”
“不。”蒙恬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困惑,“他没有。他只是围而不攻,甚至每日依旧按时向宫内输送饮食。同时,他派人联络朝中百官,声称自己是‘清君侧’,是为保大秦江山社稷,并非谋逆。但响应者,寥寥无几。”
江昊闻言,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
他瞬间明白了赵高的算计。
这个阉人,聪明,但格局太小。
他这是想效仿古之权臣,行废立之事。先以“清君侧”为名,占据道德高地,将自己塑造成一个不得不出手的忠臣形象。再软禁嬴政,慢慢消磨这位始皇帝最后的生命。等到嬴政一死,他便可以伪造遗诏,拥立一个傀儡,而自己,则从“清君侧”的忠臣,顺理成章地变为“拥立有功”的辅政大臣。
至于江昊,只要他敢率军攻城,便坐实了“外戚干政、意图谋反”的罪名。届时,赵高便可号令天下兵马,名正言顺地讨伐他。
好一招以退为进,将自己立于不败之地的阳谋。
“你手上的兵力呢?”江昊问道。
蒙恬眼中闪过一抹傲然的杀气:“咸阳城防军、城外驻扎的十万九原大营,皆在你我掌控之中。只要你一声令下,我便能让咸阳城,血流成河,将赵成和他那些党羽,碾成齑粉!”
“代价呢?”江昊反问。
蒙恬沉默了。
代价,就是被软禁在宫中的陛下,几乎必死无疑。
而一位死于乱军之中的皇帝,对于整个帝国的法统和稳定,将是毁灭性的打击。江昊即便平叛成功,也会背上“为夺权而罔顾君父性命”的千古骂名。
这,才是赵高真正的倚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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