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家,月神。”江昊淡淡地道,“不必理会,我们的收获已经足够了。”
他看了一眼身旁,因为感受到了那股恐怖威压而吓得俏脸煞白、紧紧抱着膝盖蜷缩在角落的石兰,平静地吩咐道:
“传令下去,所有人,即刻撤离。”
“外面的棋局,已经变成一锅沸粥了。”
“我们的船,该启航了。”
这条由江昊利用完整结构图找到的密道,是墨家最深层的秘密,其出口并非在机关城周边,而是直通数十里外一处极其隐蔽的山涧。
当江昊一行人带着昏迷的班大师、神情复杂的端木蓉以及海量的箱笼走出密道时,天色已近黎明。
山涧中,冰冷的晨雾弥漫,五十名早已等候在此的影卫,牵着数十匹健马,安静得如同一尊尊石像。
没有一句多余的问候,没有一丝一毫的慌乱。
在惊鲵的指挥下,所有人迅速换上了早已备好的平民服饰,将武器藏入特制的马鞍之内。那些沉重的箱笼被伪装成普通的商货,妥善地固定在马背上。
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安静而高效。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这支刚刚从人间炼狱中满载而归的队伍,便彻底抹去了所有痕迹,化作一支毫不起眼的商队,悄然汇入了通往南方的官道。
晨光熹微,驱散了薄雾。
当第一缕阳光洒落在机关城的废墟之上时,卫庄终于站上了这座钢铁堡垒的最高处。
他白衣胜雪,手持鲨齿,俯瞰着脚下这片仍在冒着黑烟的残垣断壁,眼中却没有半分胜利的喜悦。
他赢了。
他亲手击败了墨家巨子燕丹,打碎了这位老对手的脊梁。
可他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空虚与疑惑。
墨家机关城,这座被誉为天下第一的坚城,其核心的机关库、藏书阁、铸造坊……竟是空空如也,只剩下被大火焚烧过的灰烬和一些无关紧要的残骸。
就仿佛,在他和秦军付出惨重代价攻破城门之前,已经有一群更贪婪、更高效的硕鼠,将这里最精华的果实,提前席卷一空。
而那个将高月带走的阴阳家女人,更是让他心中憋着一股无处发泄的邪火。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卫庄第一次感觉到,在这盘棋上,除了他和盖聂,似乎还有第三个、甚至第四个看不见的棋手。
……
官道上,马车平稳地行驶着。
车厢内异常宽敞,足以容纳数人而不显拥挤。
江昊斜倚在柔软的锦垫上,手中正捧着一卷从机关库中得来的兽皮图纸,看得津津有味。那上面绘制的,正是墨家最终防御机关“青龙”的核心结构图。
他身侧,石兰抱着双膝,蜷缩在角落里,墨绿色的眸子一眨不眨地偷看着这个男人。
她心中的恐惧、屈辱与不甘,在经历了昨夜那神魔乱舞般的景象后,早已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宿命般的认同。
项羽虽勇,却只是棋盘上最锋利的矛。
而这个男人,是那个制定规则、俯瞰棋盘的……天。
败给天,不冤。
车厢的另一头,端木蓉正小心翼翼地为昏睡中的班大师盖上一层薄毯。做完这一切,她才犹豫着坐下,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江昊身上。
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从图纸中抬起头,对她温和一笑。
就是这一笑,让端木蓉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她看到,江昊宽大的袖袍边缘,有一道被烈火燎出的焦痕,隐约还能看到一道细微的擦伤。
几乎是出于医者的本能,她脱口而出:“你……你受伤了?”
江昊一愣,低头看了看,随意地摆了摆手:“无妨,小伤。”
“不行!”端木蓉的语气罕见地带上了一丝固执,那是一种医者不容病人讳疾忌医的职业本能。
她不由分说地从随身的小药囊中取出一方干净的白绢和一瓶金疮药,挪到江昊身边,轻声道:“我……我帮你处理一下。”
江昊看着她那张沾着些许烟灰却难掩清丽的脸庞,以及那双写满“我很专业”的认真眼眸,哑然失笑,索性伸出了手。
温润的指尖触碰到他手臂的皮肤,端木蓉的娇躯几不可察地轻轻一颤,脸颊瞬间飞上两抹红霞。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此举似乎有些……过于亲密了。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她强作镇定,垂下眼帘,用白绢细细地擦拭着那道其实早已不再流血的伤口,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淡淡的少女体香混合着清冽的药香,萦绕在鼻端。
江昊静静地看着她,看着她纤长微颤的睫毛,看着她专注而略带紧张的神情,心中不禁感叹,这或许就是【医仙灵体】的天赋吧,即便心乱如麻,手中的动作依旧稳得不可思议。
就在这片暧昧而温馨的气氛中,一道苍老的呻吟声,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班大师悠悠转醒。
他茫然地睁开眼,看着这陌生的车厢,看着正在给一名“秦人”包扎伤口的端木蓉,浑浊的老眼中充满了困惑与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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