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寂静,月华如霜。
时间仿佛凝固在那两根手指与刀尖触碰的刹那。
石兰保持着前刺的姿态,浑身僵硬,那双罕见的墨绿色眼眸里,倒映着江昊那张平静到近乎冷漠的脸。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从那两根看似温润如玉的手指间,传来的是一股她此生从未体验过的力量。
那不是内力,不是罡气,而是一种更本源、更纯粹的、仿佛能碾碎世间万物的“理”。
在这股“理”面前,她引以为傲的蜀山刺杀术,就像是孩童挥舞的木剑,可笑而无力。
江昊的眼神没有半分波澜,指尖微一错。
“铮!”
一声轻吟,他并非折断那柄短刃,而是以一种匪夷所思的巧劲,让刀身剧烈地震颤起来。一股螺旋暗劲沿着刀身逆流而上,瞬间冲垮了石兰手腕上所有的力道。
短刃脱手,在空中划出一道银亮的弧线,“夺”的一声,深深插入了旁边一棵翠竹的竹节之中,兀自嗡鸣不休。
危机,就此化解。
江昊收回手,负于身后,神态自若地仿佛只是拂去了一片落叶。
“我说过,我不是来杀你的。”他缓步上前,每一步都踏在石兰心跳的鼓点上,“我来,是给你一个真正的未来。”
石兰踉跄着后退两步,靠在青石上,胸口剧烈起伏。她死死地盯着江昊,劫后余生的恐惧与眼前之人带来的巨大谜团,让她的大脑一片混乱。
“你……究竟是谁?”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无法抑制的颤抖。
“我是谁不重要。”江昊在她三步之外站定,目光越过她,望向了远处项氏别院那灯火通明的议事厅,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讥讽,“重要的是,你跟错了人。”
石兰的瞳孔猛地一缩。
“项梁也好,项羽也罢,他们都是人中龙凤,是天生的霸主。这一点,我不否认。”江昊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柄重锤,敲击在石兰最敏感的神经上,“但你要记住,霸主的道,是毁灭,是征服。他们会用楚人的血,去洗刷秦人的罪,用一场战争,去覆盖另一场战争。”
他顿了顿,目光重新落回石兰那张写满惊疑的俏脸上。
“你可以借他们的刀复仇,但复仇之后呢?你指望一头猛虎,在踏平了天下之后,会为你这只小小的蜀山遗脉,去重建一片已经化为废墟的家园么?”
“他会给你兵马,给你粮草,让你去打最艰难的仗。他会赞美你的勇武,嘉奖你的功勋,然后把你和你的族人,当成他霸业棋盘上,一枚最好用的棋子,直至榨干最后一滴血。”
“项羽给不了你未来,他只会带着蜀山,走向另一场毁灭。”
江昊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根淬毒的针,精准地刺入石兰内心最深处的隐忧。
她也曾无数个夜里辗转反侧,思考过这个问题。项氏叔侄对她礼遇有加,可那份礼遇之下,隐藏的是对蜀山秘术和那份传说宝藏的觊觎。她看得清清楚楚,项羽的眼中只有天下,只有霸业,那双重瞳里,何曾有过半分对蜀山故土的怜悯?
她只是在自欺欺人。
因为除了项氏,她别无选择。
看到石兰眼中那抹一闪而逝的迷茫与痛苦,江昊知道,火候到了。
他不疾不徐地从怀中,取出了一个由上等丝绸包裹的卷轴。
“你想要的,不是复仇。”江昊缓缓解开系带,声音里带着一种足以蛊惑人心的魔力,“而是……回家。”
随着他的动作,一卷长长的图纸,在他面前徐徐展开。
那不是普通的羊皮纸或竹简,而是一种极为罕见的、薄如蝉翼、却坚韧异常的白色兽皮。图纸之上,用一种混合了朱砂与金粉的特殊颜料,绘制着一幅石兰从未见过的、瑰丽而宏伟的城市蓝图!
“这是……”
石兰的呼吸,瞬间停滞了。
她的目光,像是被磁石牢牢吸住,死死地钉在那幅图纸上。
那图纸上绘制的,是一座建立在崇山峻岭之间的城市。城市的布局,完美地契合了山川地脉的走势,既有蜀山故都的影子,却又比记忆中的故都,宏伟壮丽了百倍千倍!
“我将它命名为……‘新蜀山’。”
江昊的指尖,轻轻划过图纸上的一处。
“你看这里,”他指着城市外围,那里绘制着一只只造型奇特、翼展超过三丈的巨大金属飞鸟,“这是墨家的机关朱雀,但我对它进行了改良。它的核心,不再是消耗巨大的黑火油,而是由你们蜀山巫术催生的‘青木灵晶’。只需一块灵晶,便可让它不眠不休地巡视千里山河,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它的眼睛。”
石兰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
江昊的手指继续移动,来到城市的中心,那里是一片被清澈溪流环绕的区域,里面画满了各种奇异的植物。
“这里,是‘万草灵园’。我会请医家宗师出手,结合你们蜀山培育圣药的秘法,在这里种下天下间所有的奇花异草。灌溉它们的水,将由公输家的‘地龙翻身’机关从地脉深处抽取,再通过刻印了‘聚灵符’的管道输送。从此,你们蜀山遗失的传承,将在这里,百倍千倍地重新生长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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