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潮退。
桑海城那座听潮亭,在黎明前的最后一抹深蓝中,宛如一枚被遗弃的墨色棋子。
张良独立亭中,望着江昊背影消失的方向,一夜未眠,眼中却无丝毫疲惫,反而亮得惊人。他知道,从昨夜那个九十度的大礼开始,他张子房,乃至整个儒家的命运,都已与那个男人,紧紧地绑在了一起。
那不是投诚,而是……投资。
用自己的经天纬地之才,去投资一尊未来足以撼动天下的……神只。
……
桑海城外,官道旁的一处密林。
当第一缕晨曦刺破云层,为林间的薄雾镀上一层金边时,江昊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悄然出现。
早已在此等候的惊鲵,一袭黑衣,身姿挺拔如剑,默默递上一份早已备好的行军地图与一只装满清水的水囊。
江昊接过水囊,仰头饮尽,清冽的泉水冲刷掉了一夜算计带来的些许疲惫,让他那双深邃的眸子,愈发显得冷静而锐利。
“主上,是否即刻启程,返回咸阳?”惊鲵低声问道。
在她看来,桑海之事已了,李斯的图谋被化解,又收服了张良这等智囊,此行已是功德圆满。
“不。”
江昊将水囊随手抛开,从怀中,缓缓取出了两样东西。
一样,是那枚始皇帝亲赐的,代表着“如朕亲临”的赤金令牌。令牌入手温润,正面是繁复的玄鸟图腾,背面则是一个以小篆雕刻的、杀气腾腾的“敕”字。
另一样,则是一枚通体由玄铁打造、被分割为两半的虎形兵符。他手中的,是右半边。
“咸阳的棋局,暂时已定。李斯与赵高,不过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江昊的指尖,轻轻摩挲着虎符上那冰冷的纹路,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相比之下,我倒是对子房送的那份‘大礼’,更感兴趣。”
惊鲵心中一凛,瞬间明白了江昊的意图。
楚地,项氏,蜀山妖女!
主上竟打算即刻动手?!
“传我将令。”江昊的声音,没有丝毫波澜,却仿佛带着一种金戈铁马的肃杀之气,在静谧的林间回荡。
“影卫先行,潜入楚地吴中,给我盯死项氏一族的一举一动。尤其是那个叫‘石兰’的蜀山少女,我要她从衣食住行到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的全部情报!”
“是!”一道早已潜伏在暗处的黑影,闻声而动,身形几个起落,便如融化的墨滴般,消失在了林海深处。
“另外……”江昊顿了顿,将目光投向了东方官道,那双平静的眸子里,映出了一支正在缓缓行进的军队的影子,“天机阁的情报,终究是暗箭。有时候,阳谋,比阴谋更有效。”
那是一支约莫三千人的秦军部队,军容整齐,玄甲黑旗,正是隶属于东郡郡守李由麾下的一支精锐。看其行军方向,应是刚刚完成了某项任务,正在返回驻地的途中。
惊鲵的呼吸,微微一滞。
她看着江昊的眼神,看着他手中那枚虎符,一个疯狂而大胆的念头,在心中油然而生。
只见江昊整了整衣冠,缓步走出密林,一人,一骑,就那么平静地,立于官道正中,拦住了那支三千人铁军的去路。
“前方何人!胆敢阻拦大军去路!”
军队前方,一名身材魁梧、面带风霜之色的都尉,厉声喝道。他身后的三千秦军,瞬间止步,动作整齐划一,长戈斜指,一股冰冷的煞气,扑面而来。
这便是大秦锐士,令六国闻风丧胆的虎狼之师!
寻常人,哪怕是宗师级高手,面对这等军阵煞气的冲击,也要心神动摇。
然而,江昊却仿佛闲庭信步,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温和的笑意。
他没有回答,只是自顾自地,从马背上取下了一面小小的、代表着“代天巡狩”的玄鸟旗,插在了身旁的土地里。
然后,他高高举起了右手。
那枚蟠龙为纽、玄鸟为纹的赤金令牌,在晨曦的照耀下,反射出刺目的光芒!
那名都尉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脸上的厉色,瞬间被一种难以置信的惊骇所取代!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头颅深深地埋下,声音因极度的激动与敬畏而颤抖。
“东郡第三营都尉,王离!叩见天使!”
“哗啦啦——”
他身后,三千秦军,在经历了短暂的死寂后,爆发出山崩海啸般的甲叶碰撞之声!
三千名铁血悍卒,没有丝毫犹豫,尽数单膝跪地,右手抚胸,头颅低垂。
“吾等,叩见天使!”
这,就是皇权!
在这片土地上,始皇帝的意志,便是至高无上的天道!
江昊依旧安坐于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那名跪伏在地的都尉,平静地开口:“王离?琅琊王氏之后?”
那都尉身体一颤,愈发恭敬:“不敢,末将正是王翦老将军族中远亲。”
“很好。”江昊点了点头,不再废话,直接亮出了另一只手中那半块玄铁虎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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