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江昊那句“子房,信了”的余音,还在书房的墨香中缓缓沉淀时,张良便已转身,对着门外的心腹弟子,下达了一连串简洁而精准的命令。
那一夜,小圣贤庄这座往日里闻鸡起读、闻鼓而眠的圣地,化作了一台在寂静中高速运转的精密机器。
没有喧哗,没有慌乱。
只有竹简被小心翼翼卷起时发出的轻微“沙沙”声,如同春蚕食叶;只有弟子们在幽暗的密道中穿行时,衣袂带起的微风,如同夜枭振翅。
张良一夜未眠,他凭窗而立,那双温润的眸子映着天边由墨色转为鱼肚白的微光,显得格外清亮。他看着最后一批弟子将封装好的典籍送入那条直通城外海边礁石洞的密道,心中那块悬了一夜的巨石,才算缓缓落地。
他不知道江昊的情报从何而来,也不知道那个男人为何要冒着天大的风险来帮他。
但他知道,当一个布局者的棋子,远比当一个被屠戮的棋子,要好得多。
……
次日,晨光熹微,桑海城刚从海的怀抱中苏醒。
小圣贤庄的早课刚刚开始,朗朗的读书声,一如既往地回荡在青瓦飞檐之间,仿佛能洗涤世间一切尘埃。
然而,这份宁静,却被一阵由远及近、整齐划一的沉重脚步声,给悍然撕碎了!
“咚!咚!咚!”
那是重甲顿地之声,是刀鞘撞击之声,更是大秦帝国那台冰冷战争机器,碾压一切的轰鸣之声!
小圣贤庄的山门,被轰然洞开。
一名身着廷尉府四品官服的中年男子,面容阴鸷,眼神如鹰,手持一卷加盖了丞相李斯与廷尉府双重印信的帛书,大步踏入。其身后,是两百名身披玄甲、手持长戈的秦锐士,煞气冲天,将那股儒家的浩然之气,冲撞得七零八落。
“奉丞相钧令,廷尉府办案!”
官员的声音,如同淬了冰的铁,尖锐而冷酷,“据查,小圣贤庄私藏六国**,非议朝政,蛊惑人心,罪在不赦!今日,本官奉命前来搜检,凡有阻拦者,以同谋论处,格杀勿论!”
“格杀勿论”四字,杀气腾腾,让在场的年轻儒生们无不脸色煞白。
庄内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伏念与颜路早已闻讯赶来,两人一左一右,立于讲经堂前,身后是数百名手无寸铁的儒家弟子。
“我小圣贤庄乃圣人教化之地,所藏皆为先贤经典,何来**一说?”伏念面沉如水,声音洪亮,不卑不亢,“大人此举,是否有违陛下‘以法治国’之策,凭空污我儒家清白?”
那廷尉府官员冷笑一声,眼中满是猫戏老鼠般的轻蔑:“伏念先生,本官是来执行律法,不是来与你辩经的。有没有,搜过便知!若真没有,本官自会向丞相大人禀明,还儒家一个清白。可若是搜出来了……”
他故意拉长了语调,目光阴冷地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那这桑海城,今日,恐怕就要血流成河了!”
这番话,是**裸的威胁,更是对自己手中掌握的“证据”的绝对自信。
在他和李斯看来,儒家这群人,最重传承。那些六国史书、诸子文章,是他们的命根子,绝不可能销毁。只要人赃并获,便是铁案如山!
“搜!”
一声令下,两百秦兵如虎狼般,涌入小圣贤庄的各个角落。
一场浩劫,似乎已不可避免。
然而,就在此时,庄外,却传来了一阵阵更为嘈杂的声浪。
原来,桑海城内的士子们,听闻小圣贤庄被围,竟自发地聚集而来。他们没有冲击秦兵的防线,只是里三层外三层地将整个山门围得水泄不通。他们不说话,也不吵闹,只是用那成百上千双眼睛,静静地看着庄内发生的一切。
那一道道目光,汇聚成了一股无形的压力,如山如海,让那些原本气焰嚣张的秦兵,动作都为之一滞。
廷尉府官员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
他没想到,儒家在桑海的声望,竟高到了如此地步!
“速战速决!”他对手下低吼道。
一时间,整个小圣贤庄,都响起了翻箱倒柜的粗暴声响。
藏书楼,是搜查的重中之重。
秦兵们冲上那座古朴的木楼,将一排排书架上的竹简粗暴地扫落在地,竹片碎裂之声不绝于耳,让每一个儒家弟子的心都在滴血。他们甚至撬开了地板,敲碎了墙壁,恨不得掘地三尺。
然而,一个时辰过去了。
两个时辰过去了。
日头,渐渐升到了正空。
廷尉府官员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他派出去搜查的手下,一次又一次地回来复命,带回来的消息,却都如出一辙。
“大人,东院查遍,皆是《诗》、《书》、《礼》、《易》,无一**!”
“大人,藏书楼底层,皆为儒家经典注疏,无一**!”
“大人,就连伏念掌门的卧房都搜了,只有几卷《孝经》,还是手抄本!”
怎么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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