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军骑兵的马刀连成一片,在阴沉的天光下反射出晃眼的白光,从地平线上向前翻涌,带着死亡的寒气扑面而来。
冲在最前面的那几匹战马,马头高高扬起,马蹄踏在泥泞的土地上,溅起的泥浆如同黑色的浪花。马背上的骑兵,身体随着战马的起伏而颠簸,手中的马刀,在阴沉的天光下,划出一道道冰冷的弧线。
赵刚组织的临时防线,被这股一往无前的气势,瞬间撕开了一道口子。
那是由几辆瘫痪的卡车和百十号“非战斗人员”组成的脆弱堤坝,在真正的钢铁洪流面前,显得如此不堪一击。
一个年轻的文书,戴着深度近视眼镜,平日里连走路都怕踩死蚂蚁。他刚刚打出两发子弹,枪栓拉得笨拙而又缓慢。冰冷的雨水顺着额头流下,模糊了镜片,眼前的世界变成一片晃动的光影。一匹巨大的黑影猛地撞入视野,巨大的冲击力瞬间贯穿了身体。
身体在空中划出一道无力的抛物线,眼镜飞了出去,在半空中碎裂。随即,身体重重地摔在泥水里,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动,再也没有了声息。
一个年老的伙夫,端着那支比他年纪还小的汉阳造,用尽全身的力气,吼叫着刺出了一记不成章法的突刺。那吼声,更像是给自己壮胆。
马背上的骑兵只是在马背上,轻蔑地一侧身,就轻易躲了过去。随即,反手一刀。
噗嗤。
刀锋入肉的声音,沉闷得让人心悸。
伙夫的身体僵住了,布满老茧的双手还紧紧握着步枪。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看着自己胸前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正从破烂的棉袄里汩汩地涌出,瞬间染红了前襟。
张了张嘴,似乎想喊一句什么,却只吐出了一口混合着内脏碎片的血沫。
缺口,被彻底撕开了。
更多的日军骑兵,如同决堤的洪水,从这个缺口涌了进来。他们的目标,是防线后方,那些已经彻底陷入混乱和绝望的民众。马刀挥舞,惨叫声此起彼伏。
“顶住!给老子顶住!”
一个断了一条胳膊的伤兵排长,用仅剩的右手,举着一把驳壳枪,声嘶力竭地吼着。用身体死死抵住一辆卡车的车轮,试图为身后的战友争取哪怕一秒钟的时间。
但那声音,很快就被战马的嘶鸣和人群的尖叫所淹没。
防线,开始崩溃了。
那些临时拿起武器的后勤兵,很多人甚至是第一次上战场。他们面对着冲到眼前的战马和马刀,面对着身边朝夕相处的战友一个个倒下,心中的勇气,正在被巨大的恐惧迅速吞噬。
有人开始后退,脚在泥水里向后挪动。
一个人后退,就会带动一群人后退。
恐慌,如同瘟疫,迅速蔓延。
赵刚的眼睛,一片血红。
手中的中正式步枪,刚刚打空了弹仓里的最后一颗子弹。枪膛,滚烫得几乎握不住。
一个日军骑兵,已经冲到了面前。
那张因为兴奋而扭曲的脸,近在咫尺。高高举起的马刀,携着风声,对着头顶,狠狠地劈了下来。
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
赵刚没有后退。
甚至,没有丝毫的闪躲。
在那一瞬间,燕京大学的辩论会,北平城头的请愿游行,那些曾经慷慨激昂的文字和理论,那些关于救国存亡的理想和抱负,都从脑海中,被挤压了出去。
剩下的,只有一股最原始的,被逼到绝境的愤怒。
一种,生而为人的血性。
手中那支已经打空的步枪被扔掉了。
动作,快如闪电。
猛地,从腰间,拔出了那把自参军以来,就从未真正使用过的刺刀。
那是一把冰冷的,带着标准血槽的三棱军刺。
“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哑的咆哮从喉咙里炸开。
那声音,不像是出自一个文弱书生的喉咙,更像是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雄狮,在用生命,发出最后的怒吼。
没有后退,反而迎着那匹高大的战马,迎着那柄当头劈下的马刀,主动冲了上去!
动作,没有任何技巧可言。
笨拙,直接,甚至有些可笑。
用自己的肩膀,狠狠地撞向了那匹战马的侧腿。
战马发出一声痛苦的悲鸣,前冲的势头,猛地一滞。马背上的骑兵,身体剧烈地晃动了一下,原本势在必得的一刀,也因此劈偏了,擦着赵刚的头皮,深深地砍进了旁边的泥地里。
就是现在!
赵刚的身体,几乎是贴着马腹,钻了过去。
手中的刺刀,没有去捅刺马匹,而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向上,狠狠地捅进了那个日本骑兵的大腿内侧!
噗嗤!
三棱军刺,轻而易举地,刺穿了厚实的马裤和肌肉。
一股滚烫的鲜血,瞬间喷涌而出,溅了满头满脸。
“呃啊!”
那个日本骑兵,发出了野兽般的惨嚎。剧痛,让他几乎从马背上栽下来。下意识地想要拔刀反击,但赵刚的动作,比他更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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