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漫过村尾的小土屋时,王老太太正蹲在炕边,看着五只鸡崽缩在纸箱里打盹。灶膛里的红薯早就煨熟了,散着淡淡的甜香,可她没心思吃,脑子里反复盘着猪崽的事——三块钱的余粮喂鸡都勉强,买猪崽的钱像座翻不过的山,思来想去,指尖还是摸向了枕头下那部磨得掉漆的老人机。
通讯录里“俞春花”三个字排在最前面,是她上次让老三存的。指尖在屏幕上顿了顿,带着点不情愿,却还是按下了拨号键。电话接通的瞬间,她腰板下意识挺直了,语气里半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喂!给我转两千块钱。”
听筒那头的俞春花正忙着给女儿方朵检查作业,手里的笔顿了顿,语气带着几分诧异:“妈?您这是咋了?我不是才给您转了三千吗?”那三千块是她特意留出来的,想着老太太独居,天冷了能添件厚衣裳,买点顺口的吃食。
“三千?那几个子儿够干什么!”老太太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点被冒犯的火气,对着电话那头直嚷嚷
“妈,您先别急啊。”俞春花放下笔,走到阳台,压低了声音,语气里满是无奈,“您要这钱到底是干什么用?上回的三千您都没怎么花,这又要两千,总得让我知道去处吧?”她不是舍不得给,是怕老太太被人骗了,或是自己瞎琢磨着折腾什么。
“没良心的东西!”老太太一听这话就炸了,嗓门大得能惊动隔壁的狗,“你妈我问你要次钱就这么难?刨根问底的,我白把你养这么大了?合着我老了,花你们俩钱还得报账本?”她故意把“养你这么大”挂在嘴边——这话最能戳中俞春花的软肋。
俞春花揉了揉眉心,哭笑不得。她知道老太太的脾气,越跟她犟,她越上火,只能放软了语气:“妈,我不是不给,您别生气。我就是怕您年纪大了,手里攥着太多现金不安全,您要是有急事,我直接帮您办了多好?”
“我要买猪崽!”老太太没好气地怼回去,语气里带着点固执,“我在后院搭个猪圈,养两只猪,年底出栏了,能给你兄弟们分点肉,万一谁家有难处,卖了猪也能帮衬一把。总比指望你们,给点钱还推三阻四的强!”
这话一出,俞春花心里忽然一酸。她想起老太太独居的那间小土屋,院墙都快塌了,几个哥哥住得远,一年到头也难得去看她几次。老太太这是心里没底,想靠着几头猪、几只鸡,给自己找点念想,也给儿子们多攒点底气啊。
“妈,您年纪都这么大了,养猪多累啊。”俞春花的声音软了下来,带着点心疼,“您要花钱我给,猪崽就别买了,您好好在家歇着,想吃肉我给您寄,想给哥哥们分,我也能安排。”
“给?你能给几个子儿!”老太太不领情,语气依旧硬邦邦的,“你们年轻人日子过得紧,上有老下有小的,我能自己动,就不指望你们接济。靠人不如靠己,我养几头猪,心里踏实!”
俞春花沉默了。她知道老太太的执拗,这辈子都要强,不肯轻易服老,更不肯在儿女面前露怯。她望着窗外渐渐沉下来的夜色,忽然想起上次回村,看见老太太扛着锄头去地里,背影佝偻着,却走得格外稳当——那是她在尽全力,想给孩子们留最后一点依靠啊。
“好,我给您转。”俞春花叹了口气,终究还是妥协了,“明天方英会给我转生活费,到时候我直接从银行卡里转给您,您别着急。”
“方英给你转钱?”老太太的耳朵尖得很,立刻抓住了话茬,语气里又多了点期待,“那她给你转多少?你可得多转点给我,别光想着你家,也想想你那几个哥哥!”
“妈,我会看着办的。”俞春花无奈地笑了笑,她知道老太太的心思,总想着一碗水端平,却次次委屈她这个女儿
“俞春花,你这次可得有点良心!”老太太不放心地叮嘱,语气里带着点警告,又藏着点不易察觉的期盼,“别跟上次似的,抠抠搜搜给那点,我告诉你,猪崽要是买不成,我可饶不了你!”
“知道了妈,我明天一收到钱就给您转。”俞春花耐着性子应下来,还想再叮嘱两句让她别累着,听筒里就传来“啪”的一声——老太太已经不耐烦地挂了电话。
电话那头的忙音传来,俞春花握着手机,站在阳台上愣了半天。晚风带着凉意吹过来,她心里却乱糟糟的,既有对老太太的心疼,又有几分无奈。她知道,老太太要的从来不是那两千块钱,也不是什么猪崽,而是一份被需要的存在感,一份能继续为儿女们操劳的底气啊。
而村尾的小土屋里,老太太挂了电话,得意地扬了扬下巴,把老人机塞回枕头下。她走到炕边,看着纸箱里熟睡的鸡崽,嘴角偷偷抿出点笑意——俞春花这丫头,嘴硬心软,明天准能把钱转来。到时候买了猪崽,再种上菜,年底孩子们回来,热热闹闹的,多好。
灶膛里的火苗还没灭,映着她满是皱纹的脸,带着点执拗,更藏着化不开的牵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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