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椅上的余生
俞春花独自坐在医院门诊楼外的长椅上,深秋的风卷着落叶掠过脚边,她却像没察觉般,目光空茫地落在不远处来往的人群上。这把冰冷的金属长椅,竟成了她这辈子难得能独自喘息的角落。
“家”,这个在旁人眼中温暖的字眼,于俞春花而言,却像一道无形的枷锁,从她记事起,便牢牢捆住了她的一生。
幼年时,只因她是个女孩,母亲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时,永远带着几分审视与不耐。“女孩子家,勤快点才有人要。”这句话,是刻在她童年里最深的烙印。从记事起,她的双手就很少有空闲的时候,天不亮就要起床扫地、生火、准备一家人的早饭,放学后别的孩子在巷口嬉笑打闹,她却要蹲在井边搓洗全家人的衣裳,瘦弱的胳膊泡在冰凉的水里,冻得通红也不敢停歇。繁重的家务像一座小山,压得她喘不过气,可她连一句抱怨的资格都没有——稍有不慎,迎来的便是母亲严厉的斥责,甚至是毫不留情的打骂。在那些灰暗的日子里,她从未从母亲口中听到过一句温柔的安慰,仿佛她的存在,生来就是为了分担家务,为这个家无休止地付出。
后来,她长大了,按部就班地嫁人,以为换一个“家”,就能摆脱过去的束缚。可她没想到,从一个家门踏入另一个家门,她不过是从一个牢笼,走进了另一个更坚固的牢笼。婚后的俞春花,把“妻子”的角色做到了极致,她包揽了家里所有的活儿,洗衣做饭、打扫屋子、照顾丈夫,从清晨忙到深夜,脚步从未停歇。丈夫习惯了她的付出,回家后便往沙发上一坐,等着饭菜端上桌,从未问过她累不累,也从未伸手帮过一把。
再后来,孩子们出生了,俞春花的世界里,又多了“母亲”这个身份。她把所有的精力都倾注在孩子身上,起早贪黑地照顾他们的饮食起居,为他们缝补衣物,辅导功课,孩子的一哭一笑、一冷一热,都牵动着她的心。她省吃俭用,把最好的都留给孩子,自己却常年穿着洗得发白的旧衣服,舍不得买一点零食。在孩子们的成长里,她是无所不能的“妈妈”,是永远可以依靠的港湾,却唯独不是她自己。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俞春花像一头不知疲倦的老黄牛,默默耕耘着这个家,把自己的青春、精力、甚至喜怒哀乐,都悉数奉献给了家里的每一个人。可所有人都把她的付出当成了理所当然,仿佛她天生就该如此。丈夫从未对她说过一句“谢谢”,孩子们习惯了她的照顾,甚至会因为饭菜不合口而发脾气,丈夫也总觉得她做得还不够好。这么多年,她听过最多的话,是“饭做好了吗”“衣服洗了吗”“孩子该接送了”,却从未有人问过她“你累不累”,从未有人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对她说一句“你辛苦了”。
此刻,医院的喧嚣渐渐远去,俞春花抬手拢了拢身上单薄的外套,风依旧很凉,可她的心,比这秋风更冷。她这一生,都在为“家”而活,为别人而活,却唯独忘了,自己也曾是个渴望被爱、被认可的女孩。那些被忽略的委屈,那些无人知晓的疲惫,在这一刻,终于像潮水般涌了上来,模糊了她的双眼。
长椅上的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俞春花静静地坐着,仿佛要把这一辈子的孤独与委屈,都揉进这深秋的暮色里。她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只知道,这一次,她想为自己多坐一会儿,哪怕只有片刻的宁静也好。
俞春花独自坐在医院门诊楼外的长椅上,深秋的风卷着枯黄的梧桐叶,打着旋儿掠过她的脚边,又轻飘飘地落在不远处的花坛里。她裹紧了身上洗得发皱的薄外套,却还是觉得那股凉意顺着衣缝钻进来,从指尖一直凉到心口。往来的人群步履匆匆,有人捧着病历本焦急地奔向诊室,有人搀扶着病人缓缓走出大门,嘈杂的脚步声、说话声、救护车的鸣笛声交织在一起,可俞春花却像被隔绝在另一个世界,目光空茫地落在前方灰蒙蒙的天空上,连眨一下眼睛都觉得费力。
这把冰冷的金属长椅,坚硬、硌人,却成了她这辈子难得能独自喘息的角落。
这辈子,她好像就没有“休息”过,从记事起,她的人生就被“家”这个字牢牢捆住,像一头蒙着眼的驴,围着磨盘转了一圈又一圈,从未停下过脚步。
忽然,一阵清脆的“嗒嗒”声由远及近,像落在石板上的雨滴,带着利落又鲜活的节奏,瞬间打破了俞春花混沌的思绪。她下意识地抬眼望去,视线恰好落在不远处缓缓走来的女人身上。
那是个与她年龄相仿的女人,身上穿着一条及膝的米白色连衣裙,裙摆随着脚步轻轻晃动,露出纤细的小腿和一双精致的米色高跟鞋;乌黑的头发烫成了蓬松的大波浪,随意地披在肩头,被风一吹,便扬起好看的弧度;脸上化着精致的妆容,尤其是那抹鲜艳的口红,衬得她肤色白皙,整个人神采奕奕,连走路的姿态都带着一股从容又自信的劲儿。女人手里提着一个小巧的皮质手包,正一边走一边和身边的人笑着说话,眉眼间满是轻松与惬意,仿佛这深秋的凉意、医院的沉重,都与她无关。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