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完最后一块地板,俞春花直起身时,窗外的天已经泛起了青灰色,墙上的挂钟指针稳稳地停在凌晨四点。瓷砖映着昏黄的灯光,亮得能照见人影,可她身上的疲惫像是被什么东西压着,连一丝困意都没有。
她脚步匆匆地扎进厨房,熟练地从橱柜里舀出面粉,温水入盆,指尖按在面团上反复揉搓,力道均匀而沉稳——这双手早已习惯了这样的节奏,从和面到揉光,不过片刻功夫,面团便在她掌心渐渐变得光滑劲道。
接着是调馅,切碎的青菜与肉馅在盆中拌匀,油星子裹着鲜香漫开来,她动作麻利地擀皮、包馅,一个个圆鼓鼓的包子很快在案板上排起了队。蒸锅里的水渐渐沸腾,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她的眉眼,她望着升腾的白雾,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等天亮了,方鹏和方朵上学时,就能吃上一口热乎的包子了。
等最后一笼包子出锅,晨光已经透过窗户洒进了厨房,墙上的时钟悄悄滑到了凌晨六点。俞春花小心翼翼地把包子摆进保温食盒,又在外面裹了两层棉巾,稳稳地放在餐桌中央,确保每一个包子都能留住温度。做完这一切,她才轻手轻脚地退回自己的房间,轻轻带上了门。
六点半的闹钟准时响起,清脆的铃声在清晨的寂静里格外清晰——那是方朵上学的闹钟。俞春花猛地从床上坐起,指尖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角,原本已经迈到门口的脚步却又顿住了。她想起昨晚方朵红着眼眶摔门的模样,心里像被什么堵住似的发闷,终究还是没敢出去叫她,只是静静地坐在床沿,耳朵却紧紧贴着门板,仔细听着客厅里的动静。
她听见方朵起床的窸窣声,听见卫生间水流的声音,听见书包拉链拉合的轻响,最后,是大门被轻轻带上的“咔嗒”声。那声音落定的瞬间,俞春花几乎是立刻起身,快步走到餐桌前,伸手掀开了保温食盒的盖子——里面的包子一个个摆得整整齐齐,一个都没有少。热气依旧氤氲,可她的心却像是被瞬间浇了一盆冷水,一点点沉了下去,连指尖都泛起了凉意。
七点的晨光已爬满窗沿,将小区的石子路染得暖融融的。俞春花牵着方鹏的手站在公交站,看着黄色的校车缓缓驶来,车身上的“学生专线”字样在阳光下格外醒目。方鹏背着书包,蹦跳着往车门跑,跑了两步又回头,冲俞春花露出一口白牙。俞春花连忙快步上前,将手里用保温袋裹得严严实实的包子塞进儿子掌心,指尖还带着余温,语气里满是细细的叮嘱:“快拿着,课间饿了就吃,别放凉了。到学校听老师的话,放学记得在校门口等我。”
方鹏用力点头,把包子紧紧揣进书包侧袋,脆生生应了句“知道啦妈妈”,便转身踏上校车,还扒着车窗朝她使劲挥手。俞春花站在原地,望着校车慢慢驶远,车轮卷起的风拂过她的衣角,直到车影彻底消失在路的尽头,才缓缓收回目光。掌心的暖意渐渐散去,心里却空落落的,像被掏走了一块,连凌晨擦地板、揉面攒下的疲惫,此刻都翻涌上来,带着隐隐的酸胀。
她脚步沉沉地往家走,楼道里静悄悄的,只有自己的脚步声在空旷里回响。推开门,家里安静得能听见窗外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客厅的餐桌上,那只保温食盒还静静摆在那里——是清晨六点她亲手放好的,盖子严丝合缝,可此刻摸上去,早已没了半分暖意。
俞春花走过去,指尖轻轻碰了碰食盒,犹豫了片刻,还是掀开了盖子。里面的包子一个个摆得整整齐齐,雪白的面皮没有丝毫动过的痕迹,正是她凌晨四点在厨房揉面、调馅,守着蒸锅等了许久的成果。方朵终究是没吃,连看都没看一眼。昨晚争执的画面猛地撞进脑海:女儿红着眼眶,一句“不要打我”像根细针,此刻还扎在俞春花的心上,密密麻麻地疼。
她沉默地合上盖子,拿起抹布,反复擦拭着餐桌桌面——明明早已干净得能照见人影,却还是机械地擦了一遍又一遍,仿佛这样就能将心里的闷堵一并擦去。收拾完客厅,家里更静了,俞春花坐在沙发上,目光无意识地飘向天花板,白色的天花板空荡荡的,没有一丝纹路,却让她看得发怔。
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是凌晨揉面时面团在掌心的软硬触感,一会儿是方朵摔门时那声沉闷的“砰”,一会儿又想起昨晚的争吵,这些像一场没散的雾,还笼在她心头
不知坐了多久,手机突然在茶几上震动起来,打破了满室的沉寂。俞春花猛地回神,指尖有些慌乱地拿起手机,屏幕上跳出一条转账通知——转账人是方英,备注栏里写着“这个月生活费”。
看着那串熟悉的数字,俞春花的指尖顿在屏幕上方,心里五味杂陈。方英每个月都会按时转来生活费,从没有耽误过。可昨晚刚吵得那样凶,此刻的转账,倒像是一种疏离的“例行公事”。她盯着对话框,想给方英发点什么,缓和一下剑拔弩张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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