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的白炽灯像一块冰冷的钢板,死死压在舒文相的头顶。他穿着洗得发皱的法学院校服衬衫,领口却依旧扣到最上面一颗扣子,脊背挺得笔直,只有搭在膝盖上的手,指节正随着呼吸一次次收紧,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这是你母亲,承不承认?”张警官将一张塑封照片推过审讯桌。照片里的张平莉穿着花衬衫,嘴角叼着烟,眼神锐利得像刀子——那是警方从她出租屋墙上揭下来的旧照。
舒文相的目光扫过照片,没有停留超过两秒,语气淡得像白开水:“她算是,也不算是。”
“什么叫算是也不算是?”张警官的钢笔重重敲在笔录本上,“实话交代,别跟我玩文字游戏!”
舒文相抬起头,眼底翻涌着细碎的嘲讽。他的睫毛很长,在眼睑下投出淡淡的阴影,遮住了情绪:“她不是我母亲。从我记事起,她除了打我和妹妹,就是赌钱。我压根就不想认她。”
“不想认?”张警官将DNA报告摔在桌上,封皮“啪”地一声响,“报告在这!张平莉就是你亲妈!换句话说,是你杀了自己亲妈!”
旁边的年轻警员忍不住骂出声:“你简直是畜牲!亲妈都下得去手?”
舒文相的肩膀猛地一颤,手指攥得更紧了,指节泛白。他猛地抬头,眼神里烧着压抑的火,声音却稳得可怕:“警官,我说了我不认她。在我心里,她连陌生人都不如。”
“不认也没用!血缘抹不掉,法律责任更跑不了!”张警官往前探了探身,“你知道自己犯了什么罪吗?”
舒文相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苦涩的笑。作为法大刑法专业的尖子生,他闭着眼都能背出法条:“故意杀人。《刑法》第二百三十二条,处死刑、无期徒刑或者十年以上有期徒刑。”话刚说完,他的喉结不自觉地滚了一下——这些他曾用来分析案例的文字,如今成了套在自己脖子上的枷锁。
审讯室里只剩挂钟“滴答”的声响,每一声都像在倒计时。就在这时,门被推开,法医李姐拿着一叠报告快步走进来,脸色凝重:“张警官,有新情况。”
她把报告递过去,压低声音:“现场另一具女尸舒文莱,身上没有舒文相的痕迹,但指甲缝里提取到了张平莉的DNA,还有多处皮下出血和骨折,死因是钝器反复击打导致的多器官衰竭——是被活活打死的。致命伤口的受力角度和力度,也更符合女性作案特征。”
张警官皱着眉翻报告,李姐接着说:“我查了舒文相的行踪。舒文莱死亡时间是上周四晚上七点到九点,那段时间他在学校:七点整在图书馆还书,有监控;七点半和同学讨论论文,聊天记录还在;八点五十去食堂买夜宵,阿姨能作证。他没有作案时间。”
“好,我知道了。”张警官合上报告,再看向舒文相时,眼神里的怒火消了大半,多了几分探究,“舒文相,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别再藏了。”
舒文相的肩膀突然垮了下来,一直紧绷的情绪像断了线的弦。他低下头,长发遮住脸,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抬头——一滴泪从眼角滑下来,砸在桌面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警官,你可能不信。”他的声音带着哽咽,却还在强撑,“是我妈,张平莉,把我妹妹文莱活活打死的。”
张警官和年轻警员都愣住了。张警官沉默了几秒,语气软了下来:“你是法大的学生,该懂法律。就算她杀了你妹妹,你也该报警,用法律制裁她,而不是自己动手。”
舒文相摇着头,眼泪越流越多,声音里满是绝望:“法律?我怎么报警?她是我妈啊!血缘像铁链,把我们捆在一起。我要是把她送进监狱,别人会说我不孝、没良心,就算她从没养过我,从没对我们好过半句。”
“所以你就用皮带勒死了她?”张警官的目光落在舒文相的手腕上——那里有一道浅浅的旧疤,像是被什么东西勒过。
舒文相的脸色瞬间惨白,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他盯着自己的手腕,声音沙哑得像砂纸在磨:“对。因为她小时候,就老用皮带抽我和妹妹,还把我捆在菜市场门口要饭。”
这句话像打开了闸门,那些被他埋在心底的黑暗往事,一下子涌了出来。
“我六岁那年,文莱两岁。她赌输了钱,回来就拿皮带抽我们。文莱吓得躲在我身后哭,她一把把文莱拽出来,皮带‘啪’地抽在文莱背上,骂她‘丧门星’。我扑上去护着妹妹,她就用皮带的金属扣砸我的头,血顺着脸往下流,她都没停手。”舒文相抬手摸了摸额头,那里有一道不明显的疤。
“后来父亲和她离婚了,可父亲又重新找了一个,我们没办法,只能再回到她身边。她也只是两三年回一次家,大多时候问们都是跟着爷爷生活”他的声音抖得厉害,“她每次一回来还是老样子,赌输了就打我们。文我们每天一下课就是打零工,挣的钱全被她拿去赌了。上周四,她应该向文莱要我们父亲留给我们的房产证,好换钱去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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