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窟之内,万籁俱寂。
时间仿佛被拉长,又被压缩。所有残存的意识,都被祭坛上空那道身影牢牢攫住,无法移开分毫。
埃德里克悬浮于空,背后舒展的四片光翼成为了这冰封世界的绝对中心。上方一对,暗红如凝结的血阳,边缘流淌的苍蓝纹路似冰川裂隙中奔涌的暗流,散发出焚尽万物的炽热与威严;下方一对,苍蓝如万古不化的极地冰核,内部跳跃的暗红火焰如同地心深处压抑的熔岩,弥漫着冰封永恒的寂静与肃杀。四翼缓缓扇动,没有风声,却引动着整个冰窟内能量的潮汐涨落,每一次轻微的起伏,都让空间发出低沉的、不堪重负的嗡鸣。
那股磅礴的威压,并非刻意散发,而是生命层次跃迁后自然产生的领域。空气中游离的冰元素与火元素欢欣雀跃,如同朝拜君王的臣民,自发地环绕着四翼盘旋、舞动。坚硬的冰壁在这无形的力场压迫下,表面开始蔓延开细密如蛛网的裂纹,发出细微却连绵不绝的“咔嚓”声。先前战斗中逸散的能量残渣,无论是圣光的碎片还是兵刃的寒意,都在此刻被彻底净化、湮灭,使得这片空间变得异常“纯净”。
埃德里克闭合着双眼,正经历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内在蜕变。
他的意识仿佛被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高悬于无尽虚空,以一种超越凡俗的视角,“看”着脚下那片广袤而苍凉的北境大地。那层覆盖其上的、肉眼不可见的巨大结界网络,此刻在他“眼中”清晰无比,如同一个精密而庞大的生命体的神经网络。他能感受到结界脉搏的跳动,强健而有力,与他的心跳逐渐同步。风雪掠过山脊的轨迹,寒流在深渊中涌动的方式,甚至某些强大生命(或许是古老的魔兽,或许是隐居的强者)在结界上留下的微弱印记……无数庞杂的信息如同百川归海,涌入他的感知,却又被一种新生的、强大的精神力量有条不紊地梳理、理解。
另一部分意识,则沉入体内,审视着自身翻天覆地的变化。经脉不再是流淌溪流的河道,而是化作了奔涌着能量星河的光之脉络。骨骼上烙印着冰晶与火焰交织的天然符文,血液中蕴含着暗红与苍蓝的光点。丹田深处,那柄冰晶长剑的虚影静静悬浮,成为了所有能量的中转与核心。最奇妙的,是他与肩头烬的联系,那道灵魂契约的纽带变得更加坚韧和深邃,他甚至能模糊地感知到烬那古老血脉中蕴含的、尚未苏醒的浩瀚记忆碎片。
力量。
这不再是借来的、需要小心翼翼引导的力量,而是真正属于他,如臂使指,源自血脉与灵魂本源的力量。一种明悟涌上心头:所谓“逆光之力”,其本质或许并非单纯的反叛或对立,而是超越二元对立的“平衡”,是同时驾驭“焚”与“冰”、“毁灭”与“新生”的至高权柄。四翼,便是这权柄初具雏形的外在显化。
他缓缓睁开双眼。
眼眸深处,左眼如暗日燃烧,右眼如冰原无垠。目光所及,仿佛能穿透物质表象,直视本源。他首先看向下方瘫坐的沃尔科夫大主教。
这位曾经权倾北境、执掌圣光权柄的老人,此刻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他华贵的祭袍沾满污渍,银发散乱,眼神空洞地望着埃德里克身后的四翼,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成调的音节。他毕生钻研圣光典籍,自认为了解焚冰者力量的奥秘,甚至自信能够操控和利用。但眼前这四翼凌空的景象,彻底击碎了他的认知体系。这不再是典籍中模糊记载的“继承者”,这分明是……神话行走于人间!他试图在心中祈祷,向那至高无上的圣光寻求指引和慰藉,却发现连信仰的根基都在动摇——如果圣光代表着绝对的正确与秩序,那这同时驾驭着极致毁灭与极致守护、打破了所有力量常理的存在,又代表着什么?
埃德里克的目光并未在沃尔科夫身上停留太久,那眼神中并无快意,也无仇恨,只有一种俯瞰般的平静,如同神只俯瞰迷途的羔羊。这平静,比任何愤怒的斥责都更让沃尔科夫感到绝望。
视线转向那些残存的审判官。他们身上的圣光早已熄灭,象征身份的银白盔甲在四翼光芒的照耀下显得黯淡而可笑。一些人承受不住那无形的威压,双膝一软,跪倒在地,手中的武器“哐当”落地也浑然不觉。另一些人则僵立原地,脸上交织着恐惧、迷茫和信仰崩塌后的虚无。他们一直坚信自己是在执行神圣的净化使命,是为了守护北境而铲除“不稳定因素”,但此刻,他们追捕、试图献祭的对象,却以如此震撼的方式,完成了他们教廷千年都未能做到的壮举——真正修复并“唤醒”了结界。他们为之奋斗、甚至不惜牺牲生命的意义,在瞬间变得苍白而可笑。
埃德里克没有对他们说什么。语言的解释在此刻毫无意义。他只是心念微动,一股柔和却无可抗拒的力量场域笼罩了所有审判官,包括沃尔科夫。他们感到周身一紧,仿佛被无形的寒冰禁锢,体内的圣光之力被彻底压制,连手指都无法动弹分毫。这不是攻击,而是绝对的掌控与隔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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