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虎符紧贴着掌心,那行“小心师父”的血字像是烧红的针,扎得陈玄墨指骨生疼。破庙外,雨声像是无数细碎的脚步声,密密麻麻敲打着残破的瓦片和泥泞的地面。
“墨哥…”胖子看着虎符背面那行刺眼的血字,小脸煞白,嘴唇哆嗦着,“这…这啥意思?九叔他…他难道…”话没说完,就被老鱼头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打断。
老鱼头佝偻着身子,枯瘦的手死死按着胸口,每一次咳嗽都带出新鲜的血沫,嘴角的血迹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格外暗红。他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虎符,又艰难地转向陈玄墨,声音嘶哑得几乎只剩气音:“咳咳…玄墨…此地…煞气冲天…不可久留…走…快走…”他枯树皮般的脸因痛苦而扭曲,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着,仿佛随时会散架。
陈玄墨猛地攥紧虎符,冰冷的金属棱角硌进掌心,那点刺痛反而让他从翻腾的惊疑和愤怒中强行抽离。不是沉溺的时候!他深吸一口气,破庙里浓重的霉味和血腥气呛入肺腑。他迅速弯腰,一把架住老鱼头几乎瘫软的身体,入手一片冰凉瘦骨,感觉不到多少活气。“胖子!”他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背上东西!走!”
胖子一个激灵,手忙脚乱地把那个装着邪术残页的沉重尸油灯罩塞进湿透的背包,又胡乱抓起地上散落的几根诡异黑钉和自己那只被撕烂耳朵的破布老虎。他拖着那条肿得发亮的伤腿,龇牙咧嘴地跟上。三人互相搀扶着,几乎是跌撞着冲出破庙残破的门洞,重新扎入冰冷刺骨的雨幕。
山路泥泞不堪,每一步都深陷其中,拔脚带起沉重的泥浆。雨水顺着头发、脖颈灌进衣领,冰冷刺骨。胖子落在最后,那条伤腿成了最大的累赘,每挪一步都疼得他倒抽冷气,哼哼唧唧地咒骂着这鬼天气和该死的祖宗,声音在风雨中显得断断续续。
陈玄墨架着老鱼头走在前面,胸口的闷痛和左手腕七星印记的灼痛在雨水冲刷下交织成一种麻木的钝感。他强迫自己不去想虎符上的血字,不去想林九叔托梦中那张沧桑疲惫的脸和最后的警告,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脚下湿滑的道路和身边同伴沉重的呼吸上。活下去,才有揭开一切的可能!
老鱼头的身体越来越沉,喘息声如同破旧的风箱,夹杂着不祥的血沫声。陈玄墨能感觉到臂弯里生命的重量正在飞速流逝。胖子也察觉到了,顾不上腿疼,咬着牙拼命加快脚步凑上来,用他那肥胖的身体尽力分担一点重量。
“老鱼头叔…撑住啊…”胖子声音带着哭腔,雨水糊了他一脸。
不知在泥泞中跋涉了多久,衣服早已湿透冰冷地贴在身上,冻得人牙齿打颤。天色依旧浓黑如墨,只有惨白的闪电偶尔撕裂雨幕,照亮前方扭曲的山路。终于,借着一次电光,陈玄墨看到下方浑浊翻涌的江面,以及江边一处相对平缓、停靠着几条破旧小船的滩涂。
“到了…珠江口…”陈玄墨的声音被风雨声吞没大半。三人几乎是滚下最后一段陡坡,重重摔在冰冷的鹅卵石滩涂上。
胖子挣扎着爬起来,顾不上满身泥水,跌跌撞撞冲向最近的一条小艇。那是条极其破旧的疍家小艇,船身油漆剥落,露出灰白的木头,船篷破了好几个大洞,雨水哗哗往里灌。
“船家!船家!开船!救命啊!”胖子拍打着湿漉漉的船舷,嘶声大喊。
船篷里窸窣一阵,钻出一个干瘦的老头,满脸深刻的皱纹如同刀刻,眼珠浑浊,穿着同样破旧的蓑衣。他警惕地打量着这三个狼狈不堪、浑身泥泞血污的不速之客,尤其在胖子撕开的裤子和屁股上那道还红肿着的血痕上停留了一下,又扫过陈玄墨架着的、奄奄一息的老鱼头。
“去哪?”老船夫的声音沙哑干涩,带着浓重的广府口音。
“去江心!找沉船!”陈玄墨喘息着,将老鱼头小心地往船篷里挪。老鱼头身体软得像一摊泥,毫无反应。
老船夫浑浊的眼睛猛地一缩,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忌讳的东西,头摇得像拨浪鼓:“不行不行!后生仔,那地方去不得!那是‘鬼漩眼’!多少船下去都冇翻过身!专吞阳寿未尽嘅生人魂!”他枯瘦的手指指向江心方向翻滚的黑色水浪,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恐惧。
“钱!我们有钱!”胖子急吼吼地伸手去掏他那湿透的裤兜,摸出几张皱巴巴、被水泡得发软的毛票。
老船夫看都不看,只是摇头,转身就要缩回船篷:“给座金山都不去!命要紧!你们另请高明吧!”
就在他转身的刹那,陈玄墨猛地伸手,一把扣住了老船夫枯瘦的手腕!力道之大,让老船夫痛哼一声。陈玄墨另一只手迅速探入怀中,不是掏钱,而是掏出了那块冰冷沉重的阴兵虎符!他将虎符猛地按在老船夫眼前,虎符上那些古老繁复的符文和背后那行刺目的血字“小心师父”,在昏暗的光线下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煞气!
老船夫浑浊的眼睛瞬间瞪圆了,死死盯着那块虎符,身体如同筛糠般剧烈颤抖起来,脸上的恐惧瞬间被一种更深沉的、近乎绝望的敬畏取代。他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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