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庙门前,风雨依旧。那张绣着葡京赌场标志和“S. Francisco Macau”字样的湿透残页碎片,像一块肮脏的膏药,紧紧贴在冰冷的泥泞里。胖子用树枝戳了戳它,又看看旁边地上那几根深钉入土、边缘闪着不祥幽光的黑色长钉,最后目光落在自己那只被撕烂了耳朵、沾满污泥的破布老虎上,小眼睛里全是茫然和巨大的后怕。
“墨哥…老鱼头叔…这…这到底算哪一出?”胖子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又夹杂着浓得化不开的困惑,“女鬼唱戏留暗号…布老虎里蹦地图…纸鹤跟邪书页还他娘的打起来了…现在又冒出个赌场加教堂…这比过年搭台唱大戏还热闹…就是…就是太他娘的吓人了,心脏受不了啊…”
陈玄墨没有回答。他弯腰,用匕首尖小心翼翼地将那张湿漉漉的残页碎片从泥水里挑了起来。碎片入手冰凉滑腻,上面葡京赌场灯火辉煌的轮廓和圣方济各教堂的名字,在昏暗光线下如同淬毒的针尖,狠狠刺着他的神经。澳门!又是澳门!这个地名如同跗骨之蛆,死死缠绕着所有的线索!他默默将碎片收好,又走过去,将那几根散发着阴邪气息的黑色长钉一一撬起。钉子入手沉重冰冷,带着刺骨的寒意,钉身上刻满了细密扭曲的、不属于任何已知文明的诡异符咒。他同样用破布包好,塞进背包深处。
做完这一切,他才抬起头,看向破庙。风雨似乎小了些,但夜色依旧浓重得如同化不开的墨汁。老鱼头佝偻着身子,靠在破败的门框上,脸色在昏暗光线下灰败得像一张陈年的旧纸,每一次喘息都带着浓重的血腥气,浑浊的眼睛里只剩下深深的疲惫和挥之不去的惊悸。胖子拖着那条肿得发亮的伤腿,龇牙咧嘴地挪到老鱼头身边,想扶他进去。
“咳咳…进…进去…”老鱼头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他枯瘦的手微微摆了摆,示意胖子不用扶,自己艰难地挪动着脚步,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三人重新回到破庙里。那股浓重的霉味、尘土味和湿冷的气息再次将他们包裹。胖子找了个相对干燥的角落,把那条伤腿小心翼翼地放平,疼得又是一阵龇牙咧嘴。他脱下湿透的外套拧了拧水,胡乱铺在地上,招呼老鱼头:“老鱼头叔,您…您快坐这儿歇歇…”
老鱼头没推辞,几乎是瘫坐在那件湿冷的外套上,背靠着冰冷的土墙,剧烈地咳嗽起来,每一次咳嗽都牵扯着嘴角不断渗出的血沫,身体也跟着剧烈地颤抖。陈玄墨沉默地走过去,从自己背包里拿出最后一点干净的布条,沾了点雨水,想帮老鱼头擦拭嘴角的血迹。
“不…不用…”老鱼头艰难地摆摆手,枯瘦的手指死死按着自己的胸口,浑浊的眼睛疲惫地闭上,声音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省…省点力气…都…都歇着…轮流…守夜…此地…不祥…咳咳…”
陈玄墨的手停在半空,看着老鱼头那灰败如死人的脸色和嘴角不断涌出的血沫,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冰冷的愤怒再次攥紧了他的心脏。他默默收回手,将湿布条塞回背包。他知道老鱼头说得对,现在任何多余的举动都是在消耗他仅存的生命力。
他走到另一处墙角,靠着冰冷的土墙坐下。怀里的胶卷筒和刚刚收起的邪术残页碎片紧贴着胸口,冰冷坚硬,如同两颗随时会爆炸的炸弹。左手腕的七星印记灼痛依旧,胸口的胎记在冰冷与愤怒的刺激下,仿佛有岩浆在皮下奔流。1997年6月30日,珠江口沉船…血祭七杀命格…澳门葡京赌场…圣方济各教堂…林九叔照片背面的血字警告…所有的线索碎片在脑海中疯狂旋转、碰撞,试图拼凑出一个完整的、令人窒息的图景,却始终隔着一层冰冷的迷雾。
胖子抱着膝盖缩在角落里,看着老鱼头痛苦喘息的样子,又看看陈玄墨沉默冷硬的侧脸,巨大的恐惧和后怕像冰冷的潮水再次将他淹没。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胸口,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之前被烙印投影灼烧的幻痛。他想说点什么打破这死寂的压抑,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干涩发紧,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最终,他只能把身体蜷缩得更紧,仿佛这样就能抵御那无处不在的寒冷和恐惧。
庙外,风雨声似乎真的小了些,变成了淅淅沥沥的、单调的背景音。庙内,只剩下老鱼头压抑痛苦的咳嗽声、胖子粗重不安的呼吸声,以及屋顶漏雨滴落的、如同计时般的嘀嗒声。疲惫如同沉重的山峦,终于彻底压垮了紧绷的神经。陈玄墨背靠着冰冷的土墙,眼皮如同灌了铅,沉重得抬不起来。怀里的冰冷和胸口的灼热仿佛在体内形成一种诡异的平衡,意识在极度的疲惫和混乱的思绪中,一点点沉入了无边的黑暗…
……
没有光。没有声音。只有一片粘稠、沉重、令人窒息的黑暗,如同深海之底。
陈玄墨感觉自己漂浮在这片绝对的黑暗里,身体失去了重量,也失去了感知。只有意识还顽强地存在着,像风中残烛般微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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