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头看向徐子林:“老徐,你先给大家说说咱们的家底。”
“行!”
徐子林应了一声,清了清嗓子,“先说吃的。粮食紧张,咱们是按全团标准分配的。我问过炊事班,现有的口粮,最多撑十天。”
“人数方面,总共394人。尖刀连和新兵连各150人,突击队18人,团部文员10人,炊事班14人,通讯排35人,侦察班15人。”
“武器情况我也摸清了。步枪共250支,其中180支是汉阳造,只有70支三八大盖。子弹已全部下发,战斗人员每人分到三发,非战斗岗位不在此列。”
“大刀有103把,手榴弹两箱,一共60枚。电台只有一部随队携带,另一部在一营那边,我们共用同一本密码,彼此能联系上就行。除此之外,所有通信全靠通讯班步行传递。”
“最后提一句,马匹五匹,其中两匹年岁已高,怕是走不了多久了。”
徐子林话音落下,众人低头不语。这回的确比以往艰难得多。
忽然有人冷笑一声,打破了沉寂:
“看看你们这副模样,跟丢了魂似的。不就是缺粮、缺枪、缺人、缺马吗?至于这样垂头丧气?真当自己活不下去了?”
“就算真没了老婆,难道还不能抢个新的回来?”
王风说话向来带着一股子逗乐劲儿,几句话下来,干部们脸上的愁云一扫而空,纷纷笑出声来。
这场会议本就敞开了门口,周围的战士们也听得真切,听到有趣处,一个个憋不住,咧嘴跟着乐。
徐子林却皱了眉,翻着眼皮道:“别光顾着笑,团长那是打个比方,话不能听歪了。东西丢了还能再找,可谁要是动起抢人老婆的念头,那可不行。咱们是红军,有规矩在,一人只能有一个婆娘。”
“哈哈哈——”
王风摆摆手,继续说道:老徐说得对,我可不是让你们去抢人。
我是想说,眼下咱们打游击,日子确实不如从前舒坦。
你们中间不少人没经历过长征,不知道那会儿是什么光景。
过草地、爬雪山,脚底下是泥潭,头顶上是冰雹,饿得前胸贴后背,还得一边走一边打鬼子。
天寒地冻,病倒一个又一个,连口热饭都难见。
那种苦,比现在强上百倍。
可现在呢?
虽说粮仓见底,但算一算,也能撑上十来天。
省着点吃,稀饭多熬两锅,半个月未必不行。
枪也不够用,团部三百九十四人,才二百五十条枪支,刨掉炊事员、文书、通信兵,好些弟兄得空着手上阵。
每人三发子弹,捏在手里跟宝贝似的。
可再难,咱们也不是赤手空拳。这二百五十条枪支,就是咱们反咬一口的牙。
大牛,你是三班出身的老兵,你说说,当年在新一团,一个班才十几条汉阳造,后来咱们从鬼子那儿缴了多少装备?
周大牛站起身,声音沉稳:“第一回,三哥带队,干掉一个小队日军,顺带收拾了一个伪军连,武器全捞了。往后打了多少次,数都数不清。”
李海接过话头:“三哥讲得在理。别看现在枪支弹药紧巴巴的,可咱们已经占了先机。最要紧的东西,早就到手了。你们知道是啥吗?”
李海也是突击队的老面孔,当初三班出来的硬茬子。
新兵们一听他开口,全都竖起了耳朵。
干部们面面相觑,眼神里满是疑问。
李海扬起头,满脸自豪地说:“那可是咱们团长,你们怎么就不明白呢?只要有他在,哪怕眼下手里没枪没炮,队伍也能一天天壮大起来。你们怕是没听过他早年的故事——当年他还是三班一个普通兵的时候,就已经让老班长和我们这些老兵心服口服了。凭什么?”
因为他总能把装备搞到手!
谁都知道,那时候咱们班十几条破枪,好几杆连火都打不响,子弹一人分不到五颗。
可就在那种情况下,团长带着我们,从鬼子那儿夺回来多少东西?
轻重机枪、小钢炮、迫击炮,全都有!
老团长看见缴获的物资堆成山,嘴巴都合不上,直说不敢信,一个班靠几条废铁竟能打出这等场面!
如今形势比那时强了多少?
又有团长领着,政委协力指挥,咱们的前途还能差吗?
我今天就把话撂在这儿:不出半年,你们再回头看这支队伍,粮食管够,枪支齐全,弹药成堆,什么都不缺!
王风听得直摇头,笑道:“好了好了,海子,别在新同志面前说得天花乱坠。
“团长,我说的哪句不是实情?我可没编一个字!”
这话一出,干部战士们纷纷笑开了,气氛热了起来。
大伙心里都踏实了几分:没错,队伍里有团长在,就像有了主心骨。
他就是新三团的顶梁柱,只要有他在,再多难处也不怕。
于是脚步也变得轻快,一行人踏过雪野,留下深深浅浅的脚印。
那些印痕一路延伸,在无边的白茫中渐行渐远,最终融进地平线……
河源县城东北这片地方,王风他们谁也没来过。
徐子林开口道:“我是三晋本地人,可这地方太荒,我也没走过。不过我看这儿挺好,地势开阔又容易藏身,完全可以把情况报回总部,别的游击队伍也能往这边靠。”
和尚搓着手说:“政委,俺现在不想啥好不好的,天快黑了,再找不到歇脚地,咱就得在林子里挨冻了。”
段鹏四下看了看,一拍大腿:“冻啥?咱们脚下这地方多平整,路也好走。再说带了帐篷,直接搭两个,今夜就睡这儿。”
“就这么几顶帐篷,四百来号人怎么住?你睡还是我睡?”
和尚咧嘴一笑,“再说,外头野狼遍地跑,夜里一睁眼,说不定自个儿已经被叼进山沟了。不如上林子里寻棵树,踏实又安全。”
段鹏哼了一声:“真来狼,我就宰了它烤着吃,皮子剥下来给我娘做件暖和的袄子。”
“你还挺孝顺。”
有人接了一句。
王风没搭理他们拌嘴,径直爬上一处略高的土丘,举起望远镜扫视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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