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的枪身还带着林应掌心的余温,冰凉的金属被焐出了一层薄汗。我低头看着那抹银白,枪身上映出自己模糊的影子——眼底没有泪,只有一片烧得滚烫的清明。
“练了那么久,总不能白瞎。”我笑了笑,声音里带着点自嘲,更多的是破釜沉舟的决绝。那些在训练室里对着靶子疯狂射击的日夜,那些被林应按在怀里平复的颤抖,不就是为了此刻吗?
不能再做噩梦了。
那些潮湿的稻草,那些黏腻的呼吸,那些撕心裂肺的哭喊……都该被这把枪,彻底打碎。
我抬手擦掉眼角不知何时渗出的湿意,不是哭,是终于要甩掉这层枷锁的轻松。主动将手指插进林应的指缝,紧紧扣住,掌心相贴的瞬间,他的力道立刻反压过来,像在说“我懂”。
抬头看向那座低矮的土坯房,黑黢黢的窗口像只窥伺的眼。曾几何时,那里是我用尽全力想逃离的地狱,而现在,我要亲手把它变成审判场。
“走吧。”我朝林应点头,声音不大,却字字落地有声。
张沐第一个围上来,胳膊重重搭在我的肩膀上,力道大得像要把我揉进骨血里:“等这事儿了了,我请全队喝三天三夜!”
刘婉扑过来抱住我的腰,眼泪砸在我背上,声音却亮得像星火:“牛肉面组合,一个都不能少!”
方小宁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睛红得厉害,却用力点头:“嗯,永存。”
林应没说话,只是张开手臂,将我们几个一起圈进怀里。他的怀抱像座坚固的城,将所有风雨都挡在外面。我能听到他胸腔里沉稳的心跳,能闻到他身上熟悉的皂角香,能感觉到身边朋友们温热的体温。
原来被人簇拥着往前冲的感觉,是这样的。
不再是一个人缩在柴房的角落发抖,不再是咬着牙把血咽进肚子里。
我深吸一口气,推开他们:“走了,别让里面的人等急了。”
柴房的木门被人从里面撬开,腐朽的木头发出“吱呀”的哀鸣,像在为即将到来的血腥唱挽歌。刚迈过门槛,一股混合着霉味和尿骚味的气息扑面而来,瞬间勾起了那些深埋的记忆——被锁在这里的日日夜夜,稻草扎进皮肤的痒,饿到发昏的钝痛,还有门外传来的污秽调笑。
太阳穴突突地跳,像有根针在里面搅动。我下意识地握紧了手里的枪,指腹扣在扳机上,冰凉的触感让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几分。
“**的!你们这群狗娘养的!放老子出去!”
李强被粗麻绳捆在正中央的柱子上,嘴里的破布不知何时被他吐掉了,正唾沫横飞地破口大骂。他的脸因为愤怒而扭曲,浑浊的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看到我们一行人走进来,骂声猛地卡在喉咙里,像被扼住了脖子的公鸭。
“你……你们……”他的瞳孔骤然收缩,眼神里的愤怒瞬间被惊恐取代,嘴唇哆嗦着,“不……不可能!你们不是都死了吗?那场爆炸……新闻上都播了……”
他的目光在我们几个脸上来回扫视,从林应冷冽的脸,到张沐紧绷的下颌,再到刘婉通红的眼睛,最后落在我身上,像见了鬼似的:“沈思怡?你……你也没死?”
被关在隔壁猪圈的三十几个人也被押了进来,一个个被黑布蒙着头,此刻听到动静,有人挣扎着扯掉了布。当看清我们的脸时,人群里爆发出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是林应!他不是死了吗?”
“还有张沐……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沈思怡……她不是早就失踪了吗?”
七嘴八舌的议论声像苍蝇一样嗡嗡作响,惊恐和疑惑交织在一起,让原本就压抑的柴房更显混乱。角落里,沈国栋、沈娟和沈浩还被乙醚迷晕着,像三袋破布似的堆在地上,毫无生气。
“把他们浇醒。”我开口,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林应朝身后的人递了个眼神。立刻有人拎着一桶冷水走过去,“哗啦”一声泼在那三个人脸上。
沈浩最先醒过来,猛地打了个寒颤,嘴里骂骂咧咧的:“谁他妈泼我?”当看清周围的环境和我们时,他的脸“唰”地一下白了,像被抽走了所有血色,“你……你们……”
沈娟和沈国栋也陆续醒了过来。沈娟看到我手里的枪,尖叫一声缩到沈国栋身后,眼神里的惊恐像要溢出来。沈国栋则强作镇定,眉头紧锁地看着我们,试图从我们脸上看出些什么。
“别装了。”我笑了笑,举着枪的手稳得没有一丝颤抖,“既然醒了,就好好看着。”
我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像在清点货物。那些曾经在我面前耀武扬威的嘴脸,此刻都写满了恐惧,像被戳破的气球,可笑又可悲。
太阳穴的疼痛越来越剧烈,那些肮脏的记忆碎片疯狂地涌上来——李强粗糙的手,沈娟递药时冰冷的笑,沈国栋挥过来的拳头,沈浩抢我馒头时得意的表情……还有那些隐藏在暗处的、属于群里其他人的、黏糊糊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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