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碾过村口那道断裂的石板路时,发出“咯噔”一声闷响,像敲在紧绷的神经上。
夜色浓得像化不开的墨,连星光都被厚重的云层死死捂住。风卷着纸钱似的枯叶,在光秃秃的槐树上打着旋,发出呜咽般的嘶鸣,听得人骨头缝里都泛着凉意。
这里太安静了。
静得能听到自己血液奔流的声音,静得能捕捉到黑暗中那些细微的、不寻常的动静——比如远处某户人家突然熄灭的灯,比如巷子深处传来的一声短促的闷哼,再比如东南方向那片林子后面,隐隐约约舔舐着夜空的橘红色火光。
“电路断了。”方小宁的声音从副驾驶传来,平板屏幕的光映着他紧绷的侧脸,“张沐那边动手了,王屠户家的仓库着了,按计划引走了村口的联防队。”
林应没说话,只是缓缓降下车窗。一股混合着泥土腥气和淡淡焦糊味的风灌了进来,吹得他额前的碎发微微晃动。他眼底的光比窗外的夜色更沉,像淬了冰的寒潭,倒映着远处那片跳动的火光。
“消失了七个。”张沐的声音通过蓝牙耳机传来,带着电流的滋滋声,却掩不住语气里的冷硬,“都是当年群里活跃度最高的几个,处理得很干净。”
“继续。”林应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柴房那边怎么样?”
“刘婉带人清场了,周围三户人家都‘请’去亲戚家了。”张沐顿了顿,补充道,“沈国栋、沈浩刚被送进去,李强那狗东西还在挣扎,要不要先敲晕?”
“不用。”林应低头看了眼怀里睡得安稳的人,指尖轻轻拂过她汗湿的鬓角,声音压得极低,“让他清醒着,多等会儿。”
等什么,他没说。但电话那头的张沐显然懂了,只应了个“好”字,便切断了通讯。
车缓缓停在离柴房还有百米远的玉米地旁。秸秆在夜色里像一排排沉默的墓碑,风吹过,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有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窥视。
林应小心翼翼地解开安全带,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了蝴蝶的梦。他没有立刻下车,只是抱着思怡,静静地看着窗外那片熟悉的、低矮的土坯房轮廓。
那是沈娟的家,也是思怡噩梦开始的地方。此刻,那扇平日里总透着昏暗灯光的窗户,黑得像个深不见底的洞。周围拉起了无形的屏障,几个穿着黑色作战服的身影在阴影里无声地移动,像忠诚的猎犬,隔绝了一切可能外泄的声音和光线。
这里,已经成了一座被世界遗忘的孤岛。
“开始布置吧。”林应推开车门,凛冽的风瞬间灌了进来,他把思怡往怀里紧了紧,用自己的外套裹住她,“按计划,把东西都搬到柴房。记住,留口气。”
最后四个字,他说得轻描淡写,却带着刺骨的寒意。
黑暗中,几道身影迅速行动起来。沉重的铁镣拖地的声音被刻意压低,各种奇形怪状的工具被小心地从车上搬下来,金属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在这死寂的夜里格外刺耳。有人扛着几捆沾着油污的麻绳,有人抱着几罐颜色浑浊的液体,还有人手里拎着一把锈迹斑斑的老虎钳,钳口闪着冷光。
这些都是从附近废弃的农具房和屠宰场找来的“老物件”,每一件都带着岁月的沉淀,也即将染上新鲜的血色。
张沐正蹲在地上检查装备,战术背心里插满了弹匣,腿上别着一把军用匕首,看到林应抱着思怡过来,立刻站起身:“都齐了。沈娟、沈国栋和沈浩已经按你说的,用乙醚迷晕了,扔在柴房最里面。李强单独绑在柱子上,嘴堵着,醒着呢。”
他顿了顿,眼神复杂地看了眼林应怀里的人:“那些……群里的人,也都陆续押过来了,暂时关在隔壁的空猪圈,三十七个,一个不少。”
林应“嗯”了一声,目光扫过那些被黑布蒙着头、像牲口一样蜷缩在猪圈角落里的人影,眼底没有丝毫波澜。他走到柴房门口,那扇朽坏的木门被人从外面撬开,露出里面黑洞洞的入口,一股熟悉的、混合着霉味和稻草腐烂的气息扑面而来。
就是这里。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只剩下一片冰冷的决绝。
“把里面收拾干净点。”他对身后的人吩咐道,“把那些发霉的稻草清出去,铺上新的塑料布。还有,把找来的东西都摆好,显眼点。”
“是。”
很快,柴房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伴随着压抑的咳嗽声和拖拽声。林应没有进去,只是抱着思怡站在门口,像一尊沉默的雕像。他低头看着怀里的人,她的睫毛很长,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即使在睡梦中,眉头也依然微微蹙着,像是还在承受着无尽的痛苦。
他伸出手,用指腹轻轻抚平那道褶皱,动作温柔得与周围的血腥气格格不入。
“快了……”他低声呢喃,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马上就结束了。”
不知过了多久,张沐走了出来,低声道:“好了,里面都弄妥了。装备也检查完毕,通讯正常,外围警戒到位,保证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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