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怡的呼吸均匀绵长,像春日里被微风拂过的湖面,漾着细碎的涟漪。林应将她轻轻放在柔软的大床上,替她盖好被子,指尖拂过她恬静的睡颜时,竟有些微微发颤。
房间里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擂鼓般,震得耳膜发疼。
他在床边坐了很久,目光一瞬不瞬地胶着在她脸上。
睫毛很长,垂落时在眼睑下投出浅浅的阴影,鼻尖小巧,嘴唇是自然的粉白色,和从前那个清冷锐利的模样判若两人,却又奇异地重合在一处。
她真的好了吗?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强行按了下去。怎么可能?这三年来,她连自己的名字都时常记混,吃饭要他喂,走路怕她摔,喜怒哀乐都像个三四岁的孩子,清澈得见底,也脆弱得不堪一击。
可昨天下午在会议室里,她眼神里的清明和冷意,手指在键盘上翻飞的熟稔,还有那句带着不屑的“用我的东西攻击我?有意思”,分明就是从前的思怡,甚至……比从前更盛。
那股掌控一切的笃定,是他从未在她身上见过的锋芒。
是一瞬而过的错觉?还是潜意识被极端环境激发后的应激反应?林应的指尖抵在眉心,用力按了按。他见过太多医学案例,应激状态下的人体会爆发出不可思议的能量,可“天命”该怎么解释?
那个连计算部最顶尖的工程师都看不懂的算法,那个能轻易拆解“星尘”、反制入侵者的“天命”,绝不是一个潜意识就能凭空捏造出来的。那里面蕴含的逻辑和远见,甚至能预判几年后的风险,提前布防——这已经超出了现有技术的维度,像是来自未来的馈赠。
他站起身,走到房间角落的医疗柜前,取出便携式检测仪。冰凉的探头贴上思怡的太阳穴时,她下意识地蹙了蹙眉,往被子里缩了缩。
林应的动作顿了顿,放轻了力道,屏幕上跳动的脑电波图谱却让他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和平日里没有任何区别。混乱,无序,像是被打乱的拼图,找不到丝毫逻辑可言。完全不符合一个能写出“天命”算法的大脑该有的活跃状态。
怎么会这样?
他又检查了她的心率、血压,甚至取了一点唾液样本,所有数据都指向同一个结果——她还是那个需要被人小心翼翼呵护的“小思怡”。
林应捏着那份检测报告,指节泛白。荒谬感像潮水般将他淹没,紧接着是更深的恐慌。如果不是身体的问题,那是哪里出了错?是她的灵魂里还藏着另一个自己吗?还是……这三年的孩童状态,才是她伪装出来的假象?
不,不可能。他日夜守着她,她的每一次笑,每一次哭,每一次依赖地往他怀里钻,都真实得让他心疼。
那“天命”到底是什么?
一个疯狂的念头突然窜进脑海,像毒蛇般缠上他的心脏——把她送到基地的内部实验室去。那里有最先进的设备,最顶尖的脑科学家,或许能解开这个谜团。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林应就猛地打了个寒颤,仿佛自己触碰了什么禁忌。他怎么会有这样的念头?那是思怡啊,是他放在心尖上疼了一辈子的人,是他放弃一切也要护着的光,他怎么能……怎么能把她当成实验品?
他踉跄着后退一步,撞在墙上,发出沉闷的响声。窗外的月光透过薄纱窗帘洒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照得他眼底一片猩红。
他大概是疯了。
被“天命”搅疯了,被思怡忽明忽暗的状态逼疯了。
林应缓缓蹲下身,双手插进头发里,用力撕扯着。疼痛让他稍微清醒了一些,目光再次落在床上的人身上时,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疼惜。
不管她是什么样子,不管“天命”是怎么来的,她都是他的思怡。
他抬手抹了把脸,起身走到床边,俯身在她额头印下一个轻柔的吻。“睡吧,”他低声说,声音沙哑得厉害,“有我在。”
会议室里的寂静被一声抽气打破。
是计算部的老陈,一个头发花白的程序员,手里还捏着思怡从前写的笔记,纸页边缘都被他翻得起了毛边。他盯着主系统上“天命”的核心代码,突然“啪”地一声把笔记本摔在桌上,捂着胸口直喘气。
“看不懂……妈的,一个字都看不懂!”他红着眼眶,又哭又笑,“这哪里是算法?这简直是……是神谕!”
他这话像一颗石子投进平静的湖面,瞬间激起千层浪。
“老陈说得对!”旁边一个年轻工程师接话,手指还在屏幕上滑动,试图理解其中的逻辑,“你看这里的逻辑嵌套,完全打破了现有体系,就像……就像在二维世界里突然出现了三维结构!”
“还有这个预判模型,”另一个人指着其中一段代码,声音发颤,“它不是在被动防御,而是在主动构建未来的风险图谱,提前布防!这已经不是技术了,这是……预知!”
讨论声像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大,从最初的震惊,到后来的激动,再到此刻的茫然和敬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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