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初春总带着三分慵懒的诗意,秦淮河畔的柳丝已悄悄抽出嫩黄的芽尖,轻轻拂过粼粼的水面。金陵城东南隅,一处不起眼的宅院掩在成片的香樟与早樱之间,许久未曾露面的雍王一袭月白锦袍,未戴冠,只以一根玉簪束起墨发,正倚在栏杆边,手里捏着一把细碎的鱼食。他指尖轻扬,金黄的颗粒便如碎星般落入水中,瞬时打破了池面的平静。五颜六色的锦鲤从四面八方涌来,尾鳍扫过水面,溅起细碎的水花,有的甚至跃出水面,争抢着悬在半空的鱼食,动静间却丝毫不显纷乱,反倒透着几分鲜活的意趣。他垂着眼,长睫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唇边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吱呀”一声,院外的竹门被轻轻推开,岳琪一身青色劲装,步履匆匆,墨色的披风上还沾着些许晨露,显然是刚从外面赶回来。他走到池边几步远的地方停下,身形一拱,右手握拳抵在左胸,声音压低却清晰:“王爷,派出去的探子回来了。”
雍王喂鱼的手未停,依旧慢悠悠地撒着鱼食,目光落在池中一条最大的红锦鲤上——那鱼通身如烈火,正霸道地将周围几条小鱼赶开,独占了一片鱼食。“有什么消息吗?”他的声音温和,听不出丝毫急切,仿佛只是寻常的春日景致。
岳琪直起身,眼神里带着几分难掩的振奋:“西海急报!贾环用疑兵之计,兵分三路打着自己的旗号故意然乱各方探子的视听,自己则带着几千人马突袭鞑靼人的后方,一举击大破敌人大军,生擒对方主将哲尔根和军师阿勒坦!”
“哦?”雍王这才抬眼,眼底闪过一丝亮色,嘴角的笑意深了几分,“故布疑兵,乱敌耳目,再以奇兵突袭后路……这贾环,倒真有几分将才。”他指尖再次扬起,鱼食落在红锦鲤前方,看着它兴冲冲地追过去,“老八一心想让鞑靼牵制西海兵力,好给京中造势,却没料到遇到个“扮猪吃老虎”的贾环,这下怕是要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还是王爷慧眼识珠,早在贾环寂寂无名之时便将其收入麾下。”岳琪顺势应道,话锋一转,语气又沉了几分,“除了西海的消息,京里也传来了消息。”
雍王喂鱼的动作顿了顿,目光重新落回池中,只是那温和的神色淡了些:“什么消息?”
“宫里传来的消息说,太子殿下病体沉重,太医们束手无策,恐怕……恐怕时日不多了。”岳琪的声音压得更低,说完后悄悄抬眼,观察着雍王的神色。
这一次,雍王的手彻底僵在了半空,他垂着眼,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情绪,只有握着鱼食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泛出淡淡的白。池边的风似乎也冷了些,吹得他袍角轻轻晃动,半晌,他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郁:“还有吗?”
“还有就是,圣上已下旨,册封瑞王殿下为忠顺亲王,赐亲王金宝、蟒袍。”岳琪连忙答道,语气里多了几分揣测。
“忠顺亲王?”雍王突然低笑出声,笑声里却没有半分暖意,“哈哈……老八这步棋,算是彻底走歪了。他以为太子病重,父皇便会属意于他,却忘了太子在父皇心中的份量——即便知道太子时日无多,父皇也不愿将皇位落在他这种野心勃勃的人手里,反倒封了瑞王做‘忠顺亲王’,这明着是抬举瑞王,实则是敲打他,让他安分守己,做个‘忠义孝顺’的王爷!”他说着,眼底闪过一丝冷光,当初若不是老八设计陷害,他也不会被迫藏身于此,在这江南隐匿一年多。
岳琪见状,连忙问道:“那王爷,我们接下来该当如何?还要继续在江南隐匿身份吗?”这一年多来,他们虽远离京城,却从未停止收集消息,如今京中局势突变,正是回京的好时机。
雍王终于将手放下,指尖残留的鱼食悉数落入水中,引得池中的锦鲤再次沸腾起来,鱼群挤在一起,互相推搡着,争抢着那最后的食物,场面热闹得有些刺眼。他看着这混乱的鱼群,唇边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在这江南呆了一年多,赏够了春柳夏荷,也该回去看看京里的‘风景’了。正好,老八既然这么想争,我们便给他送上一份‘大礼’。”
他转头看向岳琪,眼神锐利如刀:“你立刻去办三件事。第一,继续派人收集老八手下那些官员的罪证,尤其是他安插在六部和地方的亲信,越详细越好;第二,密切注意京中动向,特别是太子府和瑞王府,有任何消息即刻传回;第三,把握伤势已愈、不日将回京的消息,悄悄散布出去——不用太张扬,让京里那些世家大族听到风声就好。”
“王爷是想……”岳琪眼中一亮,瞬间明白了雍王的用意。
“我要看看,京里那些‘墙头草们’,听到我要回去的消息后,会是什么反应。”雍王冷笑一声,“老八这一年多在京中拉拢了不少势力,如今父皇封了他‘忠顺’亲王,他心里定然不会就此善罢甘休。我再添一把火,设法逼他就范,到时候我们就可以名正言顺的领兵入京勤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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