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大殿的鎏金铜炉里,龙涎香燃出的轻烟丝丝缕缕,缠上明黄色的帐幔。镇南侯贾环那封来自西海的奏折,此刻正静静躺在龙案中央,朱红封皮上“捷报”二字,在晨光里晃得人眼晕——这是贾环离京三月,递来的第一份文书。
御座上的帝王指尖捻着奏折边角,指腹碾过粗糙的麻纸,嘴角却缓缓牵起一抹笑意,笑着笑着又轻轻摇了摇头。他垂眸望着奏折里“大破鞑靼主力,斩敌三万余”的字句,心底早已翻江倒海:这个贾环,可真能沉住气!三个月杳无音讯,满朝文武都在传他怯战避敌,连几位老臣都跪在前朝,与其空耗国力不如与鞑靼议和联姻,把被俘的南安郡王换回来。就连他自己,前几日看着边关送来的急报,都暗动了议和的念头。谁曾想,这第一封奏折,竟送来这样一份天大的礼。
笑意渐渐淡去,帝王的手指猛地攥紧奏折,纸页被捏出几道褶皱。贾环在奏报里提,“恐军中有机密外泄,故隐匿行踪,暂未通传”——这话像根针,猝不及防扎进他心里。他忽然想起去年雍王奉旨回京,半途遇袭,若非护卫拼死相护,早已性命不保。当时只当是流寇作乱,可若贾环所言非虚,雍王遇袭,会不会也是有人把行踪透给了鞑靼人?
一念及此,帝王倒吸一口凉气,后背瞬间沁出薄汗。能知晓镇南侯行军路线、雍王出京行程的,绝非寻常官吏,定是朝中手握重权的高官!这可是通敌叛国的大罪,抄家灭族的下场,谁会敢冒这个险?
他指尖在龙案上轻轻敲击,目光扫过殿外廊柱上的盘龙浮雕,眼神骤然锐利。如今太子病重,缠绵病榻;雍王自遇袭后便隐匿行踪,暗中调查;这朝野上下,能从“泄密”里得利的,可不就只剩下一个瑞王了?难道真的是他?为了那把龙椅,竟能勾结外敌,做到这份上?
殿内的寂静被帝王的声音打破,他抬眼看向身侧躬身侍立的老太监,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西海大捷的奏报,即刻抄送兵部与吏部,让他们拟好封赏章程,明日早朝前呈上来。”
老太监连忙应了声“嗻”,刚要退下,又听帝王问道:“近来东宫那边,太子的身体如何了?”
“回陛下,”老太监的声音低了几分,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太医院的院判每日都去请脉,汤药也从未断过,可太子殿下的身子……始终未见好转,昨夜还咳了大半夜。”
帝王的脸色沉了下来,重重拍了下龙案,茶水溅出几滴:“太医院的人都是干什么吃的!一群废物!备驾,随朕去太子府邸看望太子!”
消息像长了翅膀,没半炷香的功夫就传到了瑞王府。瑞王正坐在书房里,手里捏着颗玉棋子,听着小厮的禀报,眼底飞快地闪过一丝算计,随即又换上关切的神色。他猛地站起身,将棋子掷回棋盘,沉声道:“陛下亲自去太子府,可见对太子还抱有希望。准备马车,再把库房里那盒长白山的老参取出来,随本王前去探望太子!”
太子府内,药气弥漫。曾经丰神俊朗的太子半倚床头,身形枯槁如秋后残木,往日风采被病痛啃噬殆尽,眉宇间萦绕着挥之不去的死气,任谁见了都要暗叹一句“大限将至”。
忽闻殿外传“圣上驾到”,太子眼中闪过一丝微光,挣扎着想要起身接驾,却被一双温暖而有力的大手按在肩头。皇上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沙哑:“皇儿不必多礼,躺着就好。”
仅仅二字“皇儿”,却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太子积压已久的委屈。他眼圈骤红,滚烫的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强忍着才没落下,只能靠着床头微微躬身:“父皇恕儿臣不能全礼了。”
太监早已搬来太师椅,皇上坐得离床极近,目光落在太子枯瘦的脸庞上,心疼与自责交织。他轻轻握住太子冰凉的手,指腹摩挲着对方凸起的骨节,声音里满是懊悔:“早知如此,当初便不该派你去南越。如今你变成这样,都是朕之过。”话落,皇上眼中也泛起了泪光。
“父皇不必自责。”太子的声音微弱却平静,仿佛早已勘破生死,“儿臣如今已看开,这都是命数。只是今后,怕是不能在父皇母后跟前尽孝了。”话音未落,压抑的哭声终于忍不住溢出喉间。
“皇儿不可说这话!”皇上急忙打断,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朕已命人遍寻天下名医,定要治好你的病!”
父子二人正相对垂泪,府中长史官轻步而入,躬身禀报:“启禀万岁、太子殿下,瑞王爷在外求见,说是来探望殿下。”
“他来干什么?”太子眉头微蹙,语气里带着几分疑惑。
皇上却先开口,语气听不出喜怒:“他消息倒是灵通。既然有这份心,便让他进来吧。”说罢,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太子一眼。
太子会意,对长史官点头。不多时,瑞王便躬身步入房中,先对着皇上叩首行礼,声音恭敬:“儿臣见过父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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