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寸光,都在她身后投下无处遁形。」
照顾他的日子,时间仿佛被放慢了脚步。
从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到深夜的最后一盏台灯,林满的生活被切割成一个个规律的片段:更换纱布时指尖的小心翼翼,监督他服药时轻声的叮嘱,以及在静默的陪伴中,共同翻阅一本书的午后。
随着最后一粒药被咽下,左肩那道伤口也终于愈合成一道浅色的疤痕,这脆弱的平衡应声而碎。
停药后的一周,顾沉开始了早出晚归。整座别墅仿佛陷入了一场漫长的冬眠。
光线爬过落地窗,在地板上画出枯燥的几何图形,又随着时间的推移,悄无声息地隐去。
空气里,只剩下尘埃在光柱中浮沉的轨迹,以及墙上钟摆单调而固执的声响,每一次摆动,都像是在为这场漫长的告别仪式,敲下节拍。
这天早上。
电脑屏幕上,是来自FL-Paris法国总部的回函邮件,标题简洁而官方:【关于您辞任国内CEO申请的最终确认函】。
辞职申请,终究还是被批准了。
总部这几日和她进行了数次越洋视频会议,从最初的震惊、不解,到后来的惋惜、挽留,最终,在她坚持面前,化作了一声无奈的叹息与祝福。
卢卡在私人电话里开玩笑:“确定不是因为国内市场让你觉得索然无味,要跑回巴黎来抢我的饭碗?FL-Paris欧洲市场的CEO宝座,可还轮不到你来坐。”
“我哪敢?”林满正站在露台上,声音轻得像一阵风,“只是累了。这边已经走上正轨,剩下的交给张弛就够了。我想休息。”
“休息?”电话那头的卢卡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想不到,你这个工作狂也有闲下来的想法?”
“不然呢。”林满的唇角,勾起自嘲的弧度,“当个游手好闲的小股东,不好吗?放心,不跟你抢,我还想干点别的。”
电话那头,最终只化为一声无奈的叹息。
总部的挽留,卢卡的不解,都只是程序。一手打拼下来的事业,她若执意退居二线,没人能拦,也没人会真正地拦。
这个商业世界,冷漠而高效,从不为任何人的离去而停下脚步。
真正能将她牢牢锁在这里的枷锁,从来都只有一个人。
她不敢去想他。
一想,那颗早已下定决心要离开的心,就会被名为“不舍”的藤蔓,勒得鲜血淋漓。
下午。
陈叔抱着一本厚厚的相册,递给她:“林小姐,您之前问起大少爷小时候,我找了找,都在这里了。”
他回忆地说道:“小时候大少爷母亲离开得早,老爷又整日忙着集团的事,老爷让我拍点照片,忙起来时能看看大少爷。您拿去看吧,我先去忙了。”
“好,谢谢陈叔。”
林满道了谢,轻轻翻开。
抱着那本有些陈旧的相册,在花园的藤编躺椅上坐下。
相册是深红色的丝绒封面,边角已经磨损,透着一股陈旧的时光气息。
照相纸上,眉眼清冷的小男孩。
他似乎从小就不爱笑,无论是百日照,生日照,还是穿着小西装的家庭合影,唇角总是抿得紧紧的,眼神里有种超越年龄的疏离与平静。
他的世界仿佛是一座与世隔绝的孤岛,沉静得令人心疼。然而,那份清冷被其中一张照片彻底打破。
照片的背景,应该就是这座栀园的雏形。
一棵尚显纤弱的栀子树下,小小的顾沉,正小心翼翼地,双手轻轻捧着一朵盛开的栀子花。
那棵树上,只开了那么一朵。
男孩的脸上没有笑,但那双漆黑的眼瞳里,却盛满了某种近乎孤注一掷的,庄重的温柔。
林满的心脏像是被紧紧攥住,疼得她几乎无法呼吸。指尖轻轻抚上照片,隔着塑料膜,触碰那个小小的、孤单的男孩。
她小心翼翼地将那张照片从相册里抽了出来,然后翻开一直放在手边的《飞鸟集》,将它夹在了“夏花”的那一页。
飞鸟,终将飞离夏花。
她想带走它们。带走一片他关于夏天的记忆,哪怕这记忆,只是一张不会说话,单薄的旧影。
夜晚。
玄关的门被推开,裹挟着深夜寒气的风涌了进来。
顾沉踏入客厅的瞬间,正在看书的林满抬起了头。四目相对,他眼中的疲惫在看到她的一刻,似乎消融了些许。
顾沉走到她身边,她放下书,仰起头,然后轻轻地、试探地伸出双臂,环住了他的腰。
顾沉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随即放松下来,抬手,宽厚温热的手掌覆上她的后脑,安抚性地揉了揉。
“怎么了?”他的声音低沉沙哑。
林满将脸颊埋在他西装外套上,贪婪地嗅着那股熟悉的气息,闷声说:“我明天也要回FL-Paris。”
林满感觉到他抚摸她头发的动作,停顿了一瞬。
她继续用轻松自然的语调说道:“总部那边有些项目,张弛他们拿不定主意,需要我回去处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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