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灿沙哑的声音在休整地的嘈杂中并不算响亮,却像一块投入死水的巨石,瞬间激起了无形的波澜。
周围搬运物资的士兵、低声交谈的军官、甚至不远处正在给马匹喂料的骑兵,动作都微微一顿,目光齐刷刷地聚焦过来,带着惊愕、不解,甚至一丝看疯子般的怜悯。
赵猛正低头检查一副马鞍的系带,闻言动作猛地一滞。他缓缓直起身,如同蛰伏的巨岩陡然拔高,那股久经沙场的铁血煞气瞬间弥漫开来,让周围空气都凝滞了几分。
他转过身,那张被旧疤斜贯的刚硬脸庞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双鹰隼般的眼睛,锐利如刀,死死钉在洛灿身上。
“离队?” 赵猛的声音不高,却冰冷得如同北地刮骨的寒风,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的重量,“你再说一遍。”
他没有质问理由,仅仅是重复,那无形的压力便如同实质般压在洛灿肩头,让他残破的身躯晃了晃,右肩的旧伤更是传来撕裂般的痛楚。
洛灿咬紧牙关,牙龈几乎渗出血来。他强迫自己挺直那仅剩的脊梁,仅存的右眼毫不退缩地迎上赵猛那能刺穿人心的目光,里面燃烧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火焰。
“是!” 他声音嘶哑,却异常清晰,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压出来,带着血沫的味道,“我要回平安县!回双水村!我要回去看看!看看我爹娘,看看我妹妹…是生是死!哪怕…哪怕只找到一把土!”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决绝和悲怆。周围的士兵都沉默了,眼神复杂。家…对于这些刚从血肉磨盘里爬出来的人,这个词遥远而沉重。
“胡闹!” 赵猛猛地一声低喝,如同炸雷,震得洛灿耳膜嗡嗡作响,“洛灿!睁开你的眼看清楚!这里是什么地方?是通往皇都的官道!
你怀里揣的是什么?是潜龙令!不是让你任性妄为、送死的路引!”
他上前一步,高大的身影几乎将洛灿笼罩,那股先天武者的无形威压让洛灿呼吸都为之一窒,丹田内被压制的煞气都躁动起来。
“平安县?双水村?” 赵猛的声音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残酷,“还用看吗?沙陀狼骑过处,鸡犬不留!你回去能看见什么?是烧成白地的村子?是被野狗啃烂的骨头?还是撞上沙陀的巡逻队,被乱刀分尸,让你爹娘在地下都不得安宁?!”
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刀子,狠狠扎进洛灿的心脏!他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双眼瞳孔收缩,血丝瞬间布满!
赵猛描绘的景象,正是他日夜恐惧的噩梦!一股狂暴的戾气混合着绝望的悲愤,猛地冲上头顶!
“住口!” 洛灿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右手猛地攥紧了断水刀的刀柄!刀身发出嗡鸣!
他眼中血光大盛,一股阴寒暴戾的煞气不受控制地从他残破的身躯中弥漫出来!周围的士兵脸色一变,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怎么?想动手?” 赵猛眼神骤然一厉,非但没有后退,反而再次踏前一步!他周身那股淡金色的、凝练如实质的先天内力轰然爆发!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却如同无形的山岳,轰然压下!
噗!
洛灿如遭重击,闷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踉跄两步,胸口如同被大锤砸中,喉头一甜,一口带着黑气的淤血涌到嘴边又被他强行咽下!
那刚刚逸散的煞气如同遇到烈阳的冰雪,瞬间被压制回体内,在丹田中疯狂冲撞,带来脏腑撕裂般的剧痛!
差距!天堑般的差距!
后天与先天,一重境界一重天!赵猛甚至无需动手,仅凭内力威压,便能将此刻重伤未愈、煞气缠身的洛灿死死压制!
“看看你这副鬼样子!” 赵猛的声音冰冷刺骨,带着毫不留情的鞭挞,“断了一臂,浑身是伤,像个从坟里爬出来的活尸!体内那股邪气更是随时可能把你炸成碎片!就凭你这副残躯,这点微末实力,也想闯沦陷区?
你当沙陀的狼骑是泥捏的?当黑山的毒虫是摆设?回去?你是回去送死!是辜负王阎校尉用命给你换来的这条生路!是辜负潜龙阁给你的一线希望!”
赵猛的话字字诛心,将洛灿此刻的孱弱、危险和行为的荒谬**裸地撕开。洛灿拄着断水刀,大口喘息着,冷汗混合着血污从额角滑落,滴在冰冷的土地上。
煞气在体内冲撞带来的剧痛和赵猛话语带来的巨大屈辱感,几乎让他昏厥。
周围的士兵和军官都屏住了呼吸,气氛压抑到了极点。柳七不知何时也出现在不远处,倚在一辆厢车旁,双手抱臂,嘴角噙着一丝冰冷而玩味的笑意,仿佛在看一场精彩的好戏。林风则躲在护卫身后,脸上满是幸灾乐祸的鄙夷。
“潜龙阁…” 洛灿喘息着,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他猛地抬起头眼中血丝密布,却透出一种近乎毁灭的疯狂,“那又如何?!若连爹娘生死都不明,我洛灿活着踏入潜龙阁,与行尸走肉何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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