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死寂得如同凝固的墨汁,沉沉压在第七堡残破的城头。空气粘稠得化不开,吸进肺里都带着铁锈和未散尽的焦糊味。
没有风,连虫鸣都消失了,只有火把燃烧时偶尔爆出的“噼啪”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敲打着每个守军紧绷到极限的神经。
洛灿背靠着一堵被投石砸塌了半边的冰冷墙,仅存的右臂搁在屈起的膝盖上,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断水刀粗糙的缠布刀柄。
冰凉的触感透过皮肤传来,却无法压下经脉里那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的冰寒——那是被强行冻结的煞气旋涡,每一次细微的悸动,都牵扯着灵魂深处的灼痕,带来一阵阵针扎似的隐痛。
左肩被巫毒腐蚀穿透的旧伤,在湿冷的夜气里,也隐隐泛起酸胀的闷痛。
他微微偏头,目光掠过城下。无月的黑暗吞噬了远方沙陀联军营地的篝火,只留下大片令人心悸的、比夜色更浓重的阴影轮廓,如同匍匐的巨兽。
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杀伐之气,正从那片黑暗中弥漫开来,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人的心头。战争野兽舔舐着獠牙,下一轮撕咬随时可能降临。
“呜——呜——呜——!”
凄厉到足以撕裂灵魂的骨号声,毫无征兆地划破了死寂!那声音并非来自一个方向,而是从四面八方同时炸响,如同无数冤魂的尖啸,瞬间刺透了第七堡每一个守军的耳膜!
来了!
几乎在号角响起的同一刹那,城下那片浓墨般的黑暗骤然沸腾!无数星星点点的惨绿色磷火凭空燃起,密密麻麻,如同盛夏夜骤然爆发的鬼火虫群,又像是无数恶鬼睁开的眼睛!
“毒雾!阴蛇部的毒障!” 城墙各处瞬间响起军官们嘶哑变调的怒吼!
根本来不及反应!那惨绿色的磷火并非火焰,而是无数细如尘埃的诡异毒粉!它们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操控着,形成一片片翻滚的惨绿烟云,无声无息却又迅疾无比地朝着城墙漫卷而来!
嗤嗤嗤——
毒雾触及城墙垛口、触及守军来不及缩回的甲胄、触及裸露的皮肤,立刻发出令人牙酸的腐蚀声!石砖表面瞬间变得坑坑洼洼,黑烟直冒。
一个年轻的士兵躲避稍慢,手臂被绿雾擦过,坚硬的皮甲竟如同被强酸泼中,眨眼间蚀穿一个大洞,下面的皮肉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黑、溃烂、流下黄绿色的脓水!
士兵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到变调的惨叫,整个人便如同被抽掉了骨头般软倒,身体在绿雾中剧烈抽搐,皮肤下鼓起一个个恶心的脓包,迅速破裂流脓,几个呼吸间就化作了一滩冒着气泡的、腥臭扑鼻的污黑烂肉!
“举盾!闭气!” 王阎的身影出现在最高的望楼上,声音如同金铁交鸣,穿透混乱,“火油!用火油烧!”
滚烫的火油被奋力泼洒下去,点燃的火把投入其中。轰!一道火墙在城墙根下腾起,暂时阻住了部分毒雾的蔓延。炽热的火焰舔舐着空气,发出噼啪爆响,将靠近的惨绿毒雾烧得滋滋作响,暂时清空了一片区域。
在火墙升腾,毒雾被稍稍遏制的瞬间,城墙根下、护城壕沟的阴影里、甚至那些被毒死的士兵正在腐烂的尸体下,传来令人头皮发麻的“沙沙”声!无数条大小不一、色彩斑斓的毒蛇如同决堤的潮水般涌了出来!
它们扭曲着,纠缠着,在火光的映照下闪烁着诡异的光泽,吐着猩红的信子,发出令人骨髓发寒的嘶嘶声!紧随其后的,是潮水般涌来的黑狼部重甲步兵!
沉重的铁靴踏地声汇成一片沉闷的雷音,覆盖着铁叶的巨盾层层叠叠,如同一道移动的钢铁城墙,顶着城头稀稀拉拉射下的箭矢,悍然撞击在第七堡厚重的城门和城墙上!
砰!轰隆!
整个城墙都在剧烈震颤!碎石和灰尘簌簌落下。城门处传来令人牙酸的巨大撞击声,那是冲车在死命撞击!
“放滚木礌石!沸金汁!” 守城军官的声音都变了调。
巨大的滚木和燃烧的石块被奋力推下城墙,滚入密集的敌群,碾碎骨骼,点燃皮甲,惨叫声此起彼伏。
滚烫的、粘稠的、散发着恶臭的金属熔液从特制的孔道倾泻而下,浇淋在云梯和蚁附而上的敌军身上。
刺耳的“滋啦”声和令人作呕的皮肉焦糊味瞬间弥漫开来!被浇中的士兵发出不似人声的凄厉嚎叫,如同被点燃的人形蜡烛般翻滚跌落,在城下堆叠起一层燃烧的尸骸!
洛灿所在的这段城墙,瞬间成了绞肉机的核心!
一架云梯带着沉重的风声,重重地搭在了他右侧不远处的垛口上,铁钩死死扣住墙砖!一个黑狼部的悍卒口衔弯刀,手脚并用,如同猿猴般迅猛向上攀爬!他眼中闪烁着野兽般的凶光,满是刺青的脸上带着嗜血的兴奋!
洛灿眼中寒芒一闪!他没有丝毫犹豫,身体猛地前倾,左肩空荡的袖管在劲风中猎猎作响。右臂肌肉瞬间贲张,断水刀化作一道冷厉的乌光,以一个刁钻无比的反手撩劈,自下而上,斜斜斩向那悍卒抓向垛口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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