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之后。
洛灿盘膝坐在老马客栈临河房间的土炕上,双目微阖。窗外的河风带着水腥气涌入,吹动他额前垂落的几缕碎发。他丹田内那米粒大小的气旋,正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活跃姿态旋转着,比平日快上数分。
一丝丝微弱的暖流被气旋艰难地抽离出来,却并未像往常那样散逸或去温养伤处,而是如同被磁石吸引,缓缓汇入他周身奔涌的气血洪流之中。
那半株被夏璇用短匕小心切下的百年血参,正静静地躺在他胃腑之中,如同埋下了一颗灼热的火种。药力正缓缓化开,并非温和的暖流,而是一股股汹涌澎湃、带着原始野性的热力,霸道地冲撞着他的四肢百骸!
肌肉如同被投入熔炉反复锻打,骨骼深处发出细微的嗡鸣,气血奔腾如决堤江河,冲刷着每一寸经络。
左肩胛骨缝深处那道顽固的旧伤,在这股狂暴药力的冲击下,传来阵阵撕裂般的锐痛,仿佛沉睡的伤龙被强行唤醒,咆哮着反抗这强行注入的力量。
他裸露在外的皮肤泛着不正常的潮红,细密的汗珠不断渗出、滚落。每一次呼吸都变得粗重而灼热,喷吐的气息带着浓郁的血参药味。
他紧咬着牙关,下颌绷紧如岩石,额角、颈侧的青筋如虬龙般根根暴起,突突跳动。身体在无法抑制地微微颤抖,那是血肉筋骨在药力风暴中承受极限的征兆。
夏璇坐在桌旁,周身气息更加凝实,已然是炼气三层境界,此刻守着一盏摇曳的油灯。她的面前摊开那卷在知古斋购得的《东域风物志》,目光却并未落在那些古拙的线条和墨字上,而是时不时地投向洛灿。
看着他痛苦忍耐的模样,空气中弥漫着血参特有的浓烈药香和洛灿身上散发的汗味,混合成一种令人心神紧绷的气息。
她想起醉仙楼那位衰朽的穆老所言,“灵石是硬通货,但凡人地界罕见。”又想起万宝楼里那些被标上天价的凡铁神兵。修士的资源,在这片土地上,是如此的匮乏与珍贵。这半株蕴含微弱灵气的血参,已是他们目前所能触及的、对洛灿最有价值的“机缘”了。
时间在洛灿粗重的呼吸和油灯灯芯的轻微爆裂声中缓慢流逝。窗外的天色从明亮的午后,渐渐染上夕阳的橘红,又一点点沉入青灰的暮霭。
河对岸的灯火次第亮起,倒映在浑浊的河水中,画舫上的丝竹声在晚风中飘荡,更衬得这小小房间内的寂静与煎熬。
不知过了多久,洛灿体内那狂暴奔腾的药力洪峰终于开始缓缓回落。如同退潮般,灼热的痛楚渐渐被一种深沉的、浸透骨髓的酸麻和温热所取代。
奔涌的气血不再那么狂躁,逐渐趋于一种厚重而稳定的流淌。左肩那撕裂般的剧痛,也转化为一种深入骨髓的酸胀,虽然依旧难受,却不再令人难以忍受。
他缓缓吐出一口悠长的浊气,带着浓郁的药味和汗气,仿佛将体内积压的郁垒尽数排出。紧闭的眼帘颤动了几下,终于睁开。
眼底的血丝尚未完全褪去,但眸子里那沉静的寒潭,似乎比往日更深邃了几分,隐隐多了一丝内蕴的力量感。
他尝试着活动了一下左肩。酸胀感依旧明显,牵扯间依旧带来不适,但那种筋骨欲裂的脆弱感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稳固的充满韧性的力量感,仿佛被反复锻打的精铁。他握了握右拳,骨节发出轻微的爆响,一股充沛的力量感在血肉中流淌。
“怎么样?”夏璇立刻站起身,关切地问。
洛灿低头,看向自己紧握的拳头,感受着体内奔涌的气血和那仿佛被拓宽了一丝的经络,声音带着一丝脱力后的沙哑,却异常清晰,“后天八重…成了。”
武者境界的突破,带来的不仅是力量的提升,更是对自身筋骨血肉掌控的深化。这种由外而内的强大,如同为他本就凝练的意志再添一副坚实的铠甲。
他隐隐感觉,丹田内气旋,似乎也在这股由气血蜕变带来的微弱滋养下,运转得稍微顺畅了一丝。虽然吸纳灵气的效率依旧被死死压制在令人绝望的低谷,但气旋本身,似乎凝实了那么微不足道的一点点。
夏璇眼中闪过一丝亮光,由衷地松了口气。武者境界的提升,对此刻身处凡人地界,灵力受限的他们而言,是实打实的生存保障。
“药力霸道,但效果确实不凡。”洛灿拿起旁边水囊,灌了几口清水,冲淡口中的药味,“剩下的收好。此物…或许日后还有他用。”他看向夏璇。
夏璇点头,小心地将剩下那半株用红绸仔细包裹的血参收回行囊深处。窗外,夜色已浓,青岩城笼罩在灯火与黑暗交织的网中。
十日后,清晨卯时
晨光熹微,驱散了青川河上的薄雾。临河的石板路上,挑水的汉子、赶早市的菜贩已经开始忙碌,人声与水声交织,唤醒了沉睡的城池。
洛灿和夏璇背着行囊,走出了老马客栈。洛灿换上了夏璇洗净的另一套靛青色粗布短打,左肩的硬牛皮护臂被衣物遮掩,只透出些许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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