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队长那声粗嘎的喝问,如同鞭子抽在峡谷出口沉闷的空气里。洛灿和夏璇停下脚步,隔着十几步的距离,与哨卡上那几道充满审视和戒备的目光遥遥相对。
野人沟里搏命留下的血腥气与泥腥味,尚未从他们身上完全散去,混着汗水的尘土粘在鬓角眉梢。
“站住!什么人?从野人沟过来的?”络腮胡队长又喝问了一遍,手按在腰间的刀柄上,目光锐利如鹰隼,在两人身上来回扫视,尤其在洛灿空荡的左袖和他背后那柄缠裹严实的横刀上停留良久。他身后两个持矛士兵也绷紧了身体,矛尖微微下压,对准了下方。
洛灿沉默着,脊背挺直,如同身后沉默的山岩。山风掠过,吹动他靛青色粗布短打的衣角,左肩胛骨附近,衣料下隐隐透出一点不自然的深色——那是昨夜格挡山魈利爪时震裂的旧伤,又被汗水浸透,此刻正隐隐作痛。
夏璇悄然上前半步,半个身子虚挡在洛灿侧前方。她脸上带着长途跋涉后的风尘与一丝恰到好处的疲惫,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哨卡上士兵的耳中,“军爷,我们兄妹二人是行商的,路上遭了匪,货物尽失,只剩这点盘缠,想穿过野人沟抄个近路,去东边寻亲投靠。”她语速平稳,带着点劫后余生的沙哑,听起来情真意切。
“行商?”络腮胡队长嗤笑一声,眼神愈发不善,“野人沟是近路?那是鬼门关!寻常行商敢走?我看你们这身煞气,倒像是刀口舔血的!”他手一挥,“下来!查路引!把身上家伙什都亮出来!”
沉重的木栅门在刺耳的“嘎吱”声中缓缓升起一小半。三个士兵鱼贯而出,呈品字形围拢过来,长矛斜指,气氛瞬间绷紧。当先的正是那络腮胡队长,他目光阴沉,死死盯着洛灿,“尤其是你,独臂的!背的什么?刀?解下来!”
洛灿的眼皮微不可察地垂了一下,掩去眼底一闪而过的厉色。他搭在刀柄上的右手五指微微收拢,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一丝微弱却凝练如针的灵力,悄然自丹田气旋抽出,沿着手臂经络游走,蓄势待发。空气仿佛凝滞,只剩下黑水河奔涌的沉闷水声和山风刮过哨卡旗杆的呜咽。
“慢着,息怒息怒!”夏璇的声音适时响起,不着痕迹地隔开了士兵直逼洛灿的矛尖。她一边麻利地从怀里掏出一份略显陈旧的皮纸路引,一边飞快地从腰间不起眼的旧钱袋里摸出几块碎银,约莫五两左右。
“我兄长性子闷,不善言辞,还望莫怪。”她将路引和那几块碎银一起,稳稳地塞进络腮胡队长粗糙的手掌里,指尖巧妙地在那几块硬物上压了压,声音压得更低,“实不相瞒,兄长这条胳膊……就是护镖时被贼人砍断的。
这刀是他吃饭的家伙,也是护命的家伙,真离了手,他这心里头……实在难安。我们是遭了难,可也不是歹人,只求军爷行个方便,放我们过去。这点心意,给军爷和几位兄弟买碗酒驱驱寒。”
她说着,目光恳切地看着络腮胡队长,又迅速瞥了一眼他身后的士兵,意思不言而喻。
络腮胡队长粗糙的手指下意识地捻了捻掌心里那几块带着体温的碎银,又掂量了一下那份手感尚可的路引。他脸上的凶横之气稍敛,但眼神里的审视并未完全退去。
他低头,就着昏暗的天光,粗粗扫了一眼路引上的姓名、籍贯和模糊不清的官印,又抬眼看看夏璇那张清秀却难掩憔悴的脸,再看看洛灿沉默冷硬的样子。
“林七?林璇?”他念着路引上的假名,像是在咀嚼,“云州西边来的?跑昀州来寻亲?”他目光又落到洛灿脸上,尤其在他那双深邃沉静的眼眸上停了一瞬,似乎在对照着什么。
就在这时,一阵强风猛地从峡谷方向灌来,吹得哨卡上那面“昀”字旗猎猎作响。旗杆旁边一块半旧的木告示板被风掀得“哗啦”一声,上面贴着的一张盖着红印的通缉令一角被风卷起,剧烈地翻飞着。
“头儿!”旁边一个眼尖的年轻士兵低呼了一声,目光在告示板和洛灿脸上来回扫视,带着惊疑不定。
络腮胡队长也猛地抬头看向告示板。那张通缉令被风吹得半卷,画像有些模糊,但上面一个独臂男子的轮廓却异常刺眼。
最令人心惊的是画像上男子那双眼睛,用粗犷的笔触勾勒,冰冷、锐利,如同出鞘的刀锋,浸透了杀伐之气。此刻,这双眼睛的轮廓,竟与眼前这个沉默的独臂青年有七八分相似!那通身的冷厉气质,更是如出一辙!
队长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握着碎银和路引的手猛地一紧,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按紧了刀柄,全身肌肉瞬间绷紧!刚才被银子压下去的那点凶悍和猜忌,如同浇了油的干柴,“腾”地一下窜起熊熊火焰!
“拿下!”络腮胡队长一声暴喝,如同惊雷炸响!他猛地将碎银和路引往地上一摔,腰刀“锵啷”一声出鞘半截,雪亮的刀锋直指洛灿!“此人是观星阁重金悬赏的要犯!给我拿下!死活不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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