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里飞逃离金沙集弥漫的黄尘与喧嚣,顺流而下不过两日,周遭的景致便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悄然抹去,取而代之的是无边无际、令人窒息的白。
迷雾泽,到了。
起初只是江面上飘荡的薄纱般的水汽,带着浓重的湿意。渐渐地,雾气越来越浓,越来越厚,如同凝固的牛乳,沉甸甸地压在江面上。
能见度急剧下降,从数十丈,到十丈,再到最后只能勉强看清船头前方几尺翻涌的浊浪。高耸的芦苇丛如同沉默的灰色巨墙,从浑浊的水中拔地而起,密密匝匝,将本就狭窄曲折的水道切割得如同迷宫。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到化不开的湿腐气息,混合着水草腐烂的腥甜、淤泥的土腥,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深水淤泥的陈旧霉味。
温度变得闷热异常,汗水粘腻地贴在皮肤上,却无法被这饱含水汽的空气带走,令人烦躁欲呕。无处不在的、细如牛毛的蚊蠓汇聚成团,发出低沉而持续的嗡嗡声,疯狂地寻找着一切裸露的皮肤叮咬。
光线昏暗,即使是在正午时分,也如同置身于铅灰色的黄昏。巨大的、形态扭曲的枯树从浑浊的水中探出半截焦黑的躯干,枝桠嶙峋,如同溺毙巨人伸向天空的绝望手臂。
偶尔能看到一两间极其简陋的船屋,用破烂的木板和油毡搭建在几根深深插入水底的木桩上,如同漂浮的坟墓。
船屋旁或许系着一两条同样破旧的小舟,却不见人影,只有几只羽毛湿漉漉的鸬鹚停在船篷或枯枝上,用呆滞冰冷的眼睛注视着闯入的不速之客,发出沙哑难听的“嘎啊”声。
张老三紧握着舵柄,黝黑的脸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和水汽,眼神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紧张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经历过猿啼峡的刀光和金沙集的陷阱,此刻这无声的、吞噬一切的迷雾,反而更让他心底发毛。他努力辨识着记忆中模糊的航道,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不对……这水流的劲儿不对……前面该有个挂着破灯笼的老树桩做标记的……怎么看不见了?”
王癞子和李麻杆更是如同惊弓之鸟,拿着长竹篙在船头船尾紧张地探着水深和可能的障碍,每一次竹篙触碰到水底不明物体或缠绕上水草,都引得他们一阵惊叫。
洛灿站在船头,目光此刻也只能勉强看清前方一小片水域。他的耳朵微微翕动,仔细捕捉着除了船桨破水声,蚊虫嗡鸣声,张老三的念叨声之外的一切细微声响——水流在不同宽度水道中流速的差异、芦苇丛深处水鸟惊飞的扑棱声、远处若有若无的、如同呜咽般的低沉风声……
夏璇则盘膝坐在船舱口,努力运转着微薄的灵力护住周身,驱散那无孔不入的湿热和试图叮咬的蚊虫。
她摊开一张在临波渡购买的、绘制极其简陋的澜沧江下游草图,眉头紧锁。图上关于迷雾泽的部分,只有一片象征性的空白和几个模糊的箭头。
“张老大,方向?”洛灿沉声问道,声音在浓雾中显得有些沉闷。
“迷……迷了!”张老三的声音带着哭腔,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这雾邪门!水流也乱!俺……俺分不清东南西北了!好像……好像在兜圈子!”他指着船边一根半沉在水中的枯木,“那……那根木头,俺刚才好像见过!”
一股寒意瞬间爬上众人心头。鬼打墙!
哗啦——!
船身右侧不远处的芦苇丛深处,猛地传来一声巨大的水花翻涌声!浑浊的水浪高高溅起,一个巨大的、布满深褐色角质鳞片的脊背在浓雾中一闪而没!速度快得惊人!
“什么东西?!”王癞子吓得尖叫,差点把竹篙扔进水里。
几乎在同时,船身左侧也传来异响!噗通!像是有什么沉重的物体落水!紧接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腥风从那个方向扑来!
洛灿瞳孔骤缩,厉喝,“小心左侧!”同时身体如同猎豹般扑向船舷左侧!
夏璇也瞬间起身,灵力运转至双目,穿透浓雾的视线捕捉到浑浊的水面下,一道布满鳞片的身影正以恐怖的速度朝着浪里飞的船底撞来!那身影前端,一张布满交错匕首般惨白利齿的血盆大口,在水中若隐若现!
铁齿鳄!
“是铁齿鳄!稳住船!”张老三魂飞魄散地嘶吼,拼命扳动舵柄想要规避,但船在狭窄水道中转向笨拙!
砰!!!
一声沉闷得令人心颤的巨响!
船身左侧如同被攻城锤狠狠撞中!剧烈的震荡让整条船都猛地向右侧倾斜!王癞子和李麻杆站立不稳,尖叫着滚倒在甲板上!夏璇也踉跄了一下,扶住船舱才稳住身形。
哗啦!水花四溅!
一条体长近两丈、如同披着厚重铠甲的远古凶兽猛地从浑浊的水中探出半截身躯!那覆盖着厚厚角质鳞片的头颅狰狞无比,一双冰冷的竖瞳死死锁定船上的人,布满惨白巨齿的血盆大口张开,发出一声低沉而充满威胁的嘶吼!腥臭的涎水顺着嘴角滴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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