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的通报声刚落不久,办公室的门就被礼貌地敲响了三下,不轻不重,带着一种恰到好处的分寸感。
“请进。”我放下手中的笔,抬起头。
门被推开,苏雨薇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依旧穿着那身利落的深灰色套装,只是外面套了一件医院常见的白大褂,冲淡了几分商业精英的锐利,多了几分融入环境的专业感。她手里拿着一个平板电脑和一个看起来像是病历夹的文件夹。
“沈主任,打扰了。”她走进来,反手轻轻带上门,目光在办公室里快速扫过一圈,最后落在我身上,表情是公事公办的平静。
“苏总请坐。”我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听说你想了解赵明远患者的情况?”
“是的。”她优雅地坐下,将平板电脑放在桌上,双手交叠放在膝上,“‘寰宇科技’的项目筛查即将全面展开,我们需要对院内现有神经损伤患者的情况有一个更全面的基线评估。赵明远患者的病例很特殊,他的症状表现和一些历史参与过早期反馈调节试验的志愿者有相似之处,具有很高的研究参考价值。”
她的措辞严谨,完全符合一个科研项目负责人的身份,听不出任何私人情感或额外的意图。
“赵明远的情况确实比较复杂。”我斟酌着用词,将电脑屏幕转向她,调出赵明远的电子病历和部分检查影像,“创伤后应激障碍的诊断明确,但伴随的间歇性肌张力障碍和特殊幻听,用常规神经病理学很难完美解释。我们尝试了多种药物和物理治疗,效果都不理想。”
我一边说,一边仔细观察着她的反应。她听得很专注,目光快速浏览着屏幕上的数据和影像,偶尔微微蹙眉,像是在思考什么。
“脑电图显示他在出现症状时,颞叶和基底节区域有异常放电,但形态很……古怪。”我点开一份异常脑电波形图,“不像典型的癫痫样放电,更像是一种……高度同步化的低频振荡被强行干扰打乱后的残留模式。”
我说出了经过龙组技术处理、抹去了敏感信息的“发现”。这是一个试探,看她是否能识别出这背后的含义。
苏雨薇的指尖在平板边缘轻轻敲击了一下,眼神中闪过一丝极快的、难以捕捉的锐光,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她抬起头,看着我:“确实很特别。这种模式……我好像在‘寰宇科技’早期的一些非公开技术文档里见过类似的描述。”
她的话让我心中一震!她直接承认了与“寰宇科技”技术的关联性!
“哦?是什么技术?”我顺势追问,保持着一个好奇的医生姿态。
“是一种高精度深部脑刺激技术的原型机,当时是为了治疗顽固性震颤开发的。”
苏雨薇面不改色地解释道,流畅得仿佛早已准备好说辞,“但在早期志愿者试验中,部分受试者反馈过类似的、非预期的感知干扰和肌肉控制异常,项目后来因为技术路径调整暂停了。没想到能在这里看到类似的临床表征。”
完美的官方解释,将潜在的技术风险轻描淡写地归结为“已暂停”的原型机副作用。
“原来如此。”我点点头,没有表现出怀疑,“那看来赵明远患者的情况,对你们优化现在的技术很有警示意义。”
“确实。”苏雨薇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然后拿起那个文件夹,从里面抽出一份薄薄的、打印出来的资料,推到我面前,“这是我们根据早期数据整理的一些可能相关的不良反应观察要点和应对建议,虽然不是正式指南,但或许对你的临床处理有参考价值。”
我接过资料,快速浏览。纸张上的内容看似是常规的医学观察项和处置建议,但其中几个不起眼的医学术语和参数范围,在我眼中却如同密码——它们精准地指向了纳米虫集群活性异常可能引发的几种特定神经生理改变,以及几种理论上可以暂时抑制其活性的、非常规的药物组合及剂量范围!
这不是普通的参考资料,这是针对性的“处理方案”!是苏雨薇在履行她那所谓的“合作”中,提供的“技术支援”!
“这份资料很有价值,谢谢苏总。”我压下心中的波澜,将资料收好,“我会仔细研究,并在治疗中参考。”
“希望能对患者有帮助。”苏雨薇淡淡地说,随即话锋一转,语气变得略微凝重,“不过,沈主任,我需要提醒你。‘寰宇科技’对与其技术可能相关的所有病例都非常……敏感。他们的首席技术官,雷曼博士,是个控制欲极强、且极其注重知识产权保护的人。如果让他知道你在深入研究赵明远的病例,并怀疑与其早期技术有关,可能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甚至……法律层面的关注。”
雷曼博士。那个眼神锐利的中年男人。
她这是在警告我,“方块”部门的人可能会干预,甚至采取强硬手段?
“我只是尽一个医生的本分,为患者寻找最有效的治疗方案。”我平静地回应,“任何基于医学伦理的临床研究都是正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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