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不是寻常的、静谧的夜的黑,而是粘稠得如同凝固了千百年的原油般的、具有压迫质感的黑暗。
它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沉重得几乎让人喘不过气。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作呕的复合气味——陈年铁锈的腥涩、腐烂电缆橡胶绝缘皮烧灼后的刺鼻酸臭、某种小型啮齿动物尸体在潮湿环境中彻底**后散发的甜腻恶臭,以及更深层、更隐约的、像是机油与化学溶剂混合后挥发多年的、呛人肺腑的怪味。
这些气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独属于地下废弃管网的、令人头晕目眩的毒瘴,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带着毛刺的冰渣,刺痛着鼻腔和喉咙黏膜。
维修通道狭窄得令人窒息,宽度仅容一个成年人勉强弯腰通行,高度更是低矮,稍有不慎,头盔就会撞上上方布满锈蚀螺栓和冷凝水珠的冰冷管道,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在这死寂中无异于惊雷。
四周墙壁触手粘腻,覆盖着不知积累了多少年的、混合了油污、灰尘和微生物的絮状污垢,手稍微扶上去,便会留下清晰的、令人极度不适的掌印,仿佛触摸到了某种巨大生物溃烂的肠道内壁。
头顶,粗细细细的管道如同纠缠的蛇群,不时有冰冷的水珠挣脱束缚,滴落下来,“嗒…嗒…”地敲击在头盔的复合塑料外壳上,声音清晰得如同秒针走动,每一滴都敲打在紧绷到极限的神经末梢。
脚下更是危机四伏,时而是湿滑的、锈迹斑斑的金属格栅,透过缝隙可以看到下方更深邃的黑暗和隐约的反光,时而是凹凸不平、积着粘稠污水的水泥地面,每一步都必须用脚尖先试探,确认稳固后才能将身体重量缓缓移过去,任何一次失足或打滑,都可能引发连锁反应,不仅会扭伤脚踝,更可能制造出巨大的声响,将死神直接引到面前。
身后,那扇被我们拼尽全力才勉强合拢、锈蚀得几乎与门框长在一起的沉重防火门另一侧,来自核心实验室方向的、如同垂死巨兽哀嚎般的刺耳警报声,虽然被厚重的金属门板隔绝了大半,但那种沉闷的、持续不断且穿透力极强的低频轰鸣,依旧如同重锤般一下下撞击着鼓膜和胸腔。
更令人心悸的是,夹杂在警报背景噪音中,那快速逼近的、沉重而规律得如同精密机械运转的脚步声!
咚…咚…咚…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我们的心脏上,不疾不徐,却带着一种绝对冷酷的压迫感,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那个黑衣人,“样本4号”,他追来了!他就像一头从地狱裂缝中钻出的、锁定了猎物气味的幽灵狼,没有愤怒,没有急躁,只有冰冷的、程序化的精准和一种令人绝望的、不知疲倦的追击意志。
“快!这边!跟我来!”李哲的声音从前方的黑暗中传来,嘶哑、急促,像是被砂纸打磨过,每一个字都带着剧烈的喘息和压抑不住的、从脚踝处传来的尖锐痛楚。
他拖着一瘸一拐的伤腿,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身体重心严重倾斜,却依旧顽强地打着头阵。
他头盔上那束摇曳不定的头灯光柱,如同在墨海中挣扎的萤火,在迷宫般错综复杂、布满厚重蛛网和废弃管线如同垂死触须的通道中,艰难地切割出一小片昏黄而颤抖的光明。
他手腕上那块微型屏幕,散发着微弱的、如同鬼火般的绿光,上面显示着顾倾城冒着极大风险、突破层层干扰才传来的、残缺不全且可能已经过时的建筑内部结构图碎片。
这几条模糊的线条和几个几乎难以辨认的标识,此刻成了我们在这片绝望的黑暗迷宫中,唯一的、渺茫的、如同风筝线般脆弱的指引。
我紧跟在他身后,几乎是半爬行状态。
剧烈的头痛和眩晕如同永不停歇的潮水,一阵猛过一阵地袭来,眼前的世界不断晃动、模糊,边缘泛起一圈圈彩色的光晕,甚至出现令人烦躁的重影。
鼻腔和喉咙里充满了浓重的、带着铁锈味的血腥气,似乎刚才能力的过度透支不仅损伤了大脑,连带着呼吸道的内壁毛细血管也大量破裂。
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热的刺痛感和一种溺水般的窒息感,肺叶像破旧的风箱,艰难地拉扯着稀薄而污浊的空气。
能力的反噬远超我的想象,我感觉自己的大脑仿佛被一双无形的大手彻底搅碎,又胡乱地塞回了颅骨之中,每一个神经元都在发出尖锐的、濒临断裂的痛苦哀鸣。
极度的虚脱感让我的四肢沉重得如同灌满了铅块,每抬起一步都需要耗费巨大的意志力,只能凭借着最原始的求生本能和内心深处那一点点“不能让李哲独自承担所有”的微弱信念,机械地、踉跄地向前挪动。
“瑾年!李哲!报告你们的位置!我听到爆炸声了!你们是否安全脱离核心区?”
顾倾城的声音透过紧贴耳骨的加密耳麦传来,背景是激烈的、似乎正在快速移动中的交火声,子弹撞击金属的铿锵声、玻璃爆裂的脆响、以及她自身沉稳却明显急促的点射声混杂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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