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整个大明北方的目光,都聚焦于天津、河南、陕西三地那热火朝天的大教场,为那脱胎换骨、军容鼎盛的三大新军军团的诞生而震撼欢呼之时,极少有人知道,在天津卫最深处,一处被镇北军亲兵层层封锁、戒备森严的秘密船坞内,一个真正将要颠覆时代,重新定义“力量”二字的怪物,正在经历它诞生前最后的阵痛。
这里没有震天的口号,没有整齐的队列,只有刺鼻的煤烟、滚烫的蒸汽、以及无数工匠围绕着一个钢铁巨兽,日以继夜的低声议论与疯狂劳作。这里,便是顾昭倾注了无数心血与财富的“蒸汽动力研究所”及其附属的特种造船厂。
自那台从澳门辗转而来的纽科门蒸汽机如神迹般降临天津,孙元化便将自己的全部生命都投入到了对这件“神物”的参悟之中。这位大明最顶尖的火器与机械大师,带着他毕生积累的格物学识,以及从欧洲请来的几位工程师顾问,将自己关在了研究所里,如痴如魔。他们拆解、测绘、仿制,经历了上百次的失败。锅炉爆炸的轰鸣,零件崩碎的锐响,几乎成了这片禁区的寻常背景音。
他们很快就掌握了纽科门蒸汽机那大气活塞的基本原理,并成功地仿制出了第一台能够运转的样机。然而,那巨大的体积、低下的效率和惊人的煤耗,让孙元化深深地皱起了眉头。此物虽神,却如一头贪婪而笨拙的巨兽,仅能用于矿井抽水等固定场景,离侯爷所描述的“驱动万物,航行四海”的宏伟蓝图,相去甚远。
瓶颈,如同无法逾越的高山,横亘在所有人的面前。直到侯爷顾昭的一次“巡视”,不经意间在孙元化的图纸上画出了一个奇怪的、分离的“冷却室”,并用极为通俗的语言,解释了为何“在一个汽缸里同时完成加热与冷却是最大的浪费”。他那几句关于“分离式冷凝器”与“活塞双向做功”的“提示”,如同一道划破黑暗的闪电,瞬间劈开了孙元化脑中的所有迷雾!
“天人!侯爷真乃天人也!”
那一刻,孙元化激动得老泪纵横,他对着顾昭画下的那几张草图长跪不起,口中反复念叨着“大道至简,闻君一言,胜读十年圣贤书”。这并非单纯的奉承,而是一个毕生求索的学者,在窥见到更高维度真理时,发自灵魂深处的震撼与敬服。
顾昭的“神来之笔”,彻底捅破了那层最后的窗户纸。在接下来的数月里,整个研究所爆发出了惊人的创造力。全新的“天津一型”蒸汽机,在无数次的调试后,终于发出了一声响彻云霄的怒吼。它的体积只有纽科门蒸汽机的三分之一,但输出的动力却提升了整整五倍,煤耗更是大幅降低!当巨大的飞轮在蒸汽的驱动下,稳定而有力地飞速旋转时,所有参与其中的工程师和工匠们,都流下了激动的泪水。他们知道,他们亲手开启了一个全新的时代。
而就在蒸汽机成功的同一时刻,顾昭的另一道命令也送达了船厂:将最好的两台“天津一型”蒸汽机,安装到一艘正在秘密建造的、被列为最高机密的特种实验船上。
这艘船,从它在绘图板上诞生之日起,就充满了离经叛道的色彩。
它的船体设计完全摒弃了传统帆船那高耸入云的桅杆和复杂华丽的帆索系统,取而代之的,是低矮、狭长、线条流畅的船身,以及两根直指天空、显得格外突兀的巨大黑色烟囱。这种设计,在传统的水师将领看来,简直是对海神的大不敬,丑陋而怪异。但只有顾昭的设计团队明白,这种最大限度减少风阻的设计,才是为了将那两台钢铁心脏的力量,发挥到极致。
它的动力系统,更是凝聚了整个天津工业体系的精华。两台巨大的蒸汽机,通过一套由无数齿轮、连杆和曲轴组成的、足以让任何数学家头皮发麻的复杂联动装置,将澎湃的动力传递到船身两侧那一对如同水车般巨大、布满叶片的明轮之上。当这套系统静止时,它像一头沉睡的钢铁巨兽,充满了原始而暴力的工业美感。
而它最引人注目的,则是它的防御系统。在顾昭的强制要求下,天津炼钢厂最优秀的工匠们,用新式转炉炼出的熟铁,锻造出了一块块厚达两寸的装甲板。这些装甲板虽然工艺还很粗糙,表面也不甚平整,但却被坚固地铆接在了船体的水线部位、主甲板、以及那个小小的、仅能容纳数人的指挥塔上。在那个实心炮弹横飞的年代,这样一身粗糙的“铁布衫”,足以让它蔑视任何来自同时代对手的火力。
这艘集所有“奇技淫巧”于一身的怪物,被顾昭亲自命名为——“镇海号”。
镇压四海,此为其名,亦为其志。
终于,万众瞩目的那一天到来了。
海河的入海口,今日已被三道封锁线彻底戒严。岸边的高台上,崇祯派来的特使,天津卫的所有高级军政官员,以及孙元化和他带领的整个“蒸汽动力研究所”的团队,都屏息凝神,等待着那个历史性时刻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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