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叶闲客中短篇小说选集四 抬车（一）（331）

抬车（一）

暴雨如注。

王富来把着方向盘，雨刷器在挡风玻璃上疯狂摆动，却依然跟不上雨势。他眯着眼睛，努力辨认着前方模糊的道路。这条乡间小路他走过无数次，却从未像今天这样难行。

早知道就该听老婆的，等雨停了再回家。他嘟囔着，手指敲打着方向盘。后座上放着给女儿买的生日蛋糕，盒子上已经沾了些雨水。他得赶在七点前到家，否则蛋糕店送的蜡烛就没意义了。

突然，一道黑影从右侧窜出。王富来猛地踩下刹车，方向盘下意识向左打去。一辆三轮车擦着他的车头掠过，而他的白色大众前轮已经滑出了路面。

完了！车身猛地一沉，前轮陷入路边的排水沟中。王富来尝试倒车，车轮只在泥浆中空转，溅起的泥水泼在挡风玻璃上。他下车查看，雨水立刻将他浇了个透心凉。右前轮完全陷在沟里，底盘卡在了沟沿上。

师傅，对不住啊！骑三轮的老汉在雨中喊道，声音几乎被雨声淹没。

王富来摆摆手，示意他离开。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他得想办法把车弄出来。他掏出手机，在雨中艰难地搜索附近的拖车公司。

二十分钟后，一辆黄色拖车闪着灯停在了他对面。一个穿着雨衣的壮实男人跳下车，看了眼情况，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老板，你这情况有点麻烦啊。拖车司机绕着车走了一圈，用脚踢了踢卡住的底盘，得用专业设备，不然容易伤车。

王富来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多少钱？

两千，现金。司机干脆地说。

两千？王富来瞪大眼睛，平时拖车不都三五百吗？

那是平时。司机指了指天，现在下着大雨，又是乡下小路，我们设备出动也是有成本的。要不您再等等，看有没有更便宜的？他的语气中带着笃定，似乎认准了王富来别无选择。

王富来感到一阵恼火。这分明是趁火打劫。他看了眼手表，已经六点四十了，女儿期待已久的生日派对就要开始。

我再考虑考虑。他咬牙说道。

拖车司机耸耸肩：行，您慢慢想。不过我提醒您，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水要是涨上来，损坏了电子系统，修起来可就不是两千能解决的了。说完，他回到车里，点了支烟，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王富来站在雨中，雨水顺着他的脖子流进衣领。他盯着手机上显示的几个拖车电话，一一打过去，要么没人接，要么报价同样离谱。就在他几乎要妥协时，一辆外卖电动车从他身边驶过，骑手穿着亮黄色的雨衣，在灰暗的雨幕中格外醒目。

一个念头突然闪过王富来的脑海。他迅速打开外卖APP，定位到当前位置，然后开始疯狂下单。

十份黄焖鸡米饭...十份...再加十份...他喃喃自语，手指在屏幕上快速点击。每一单他都特意加了备注：请尽快送达，有急事，万分感谢！并在打赏栏里加了十元小费。

二十分钟后，第一辆外卖电动车停在了他的车旁。骑手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雨衣帽子下露出一张疑惑的脸。

是王先生吗？您的外卖。他递过餐袋，环顾四周，这地方...您是在这儿吃？

王富来接过外卖，直接放在车顶上：小哥，能不能请你帮个忙？我的车陷沟里了。

外卖小哥看了看情况，摇摇头：这我可弄不出来，得叫拖车。

不用拖车。王富来说，我已经叫了十个像你这样的外卖小哥，等人到齐了，我们一起把车抬出来。

外卖小哥瞪大了眼睛，随即笑了：老板，您这主意绝了！

接下来的十分钟里，一辆接一辆的外卖电动车停在了路边。有年轻的小伙子，也有看起来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每个人都穿着不同颜色的雨衣，但脸上都带着同样的困惑，直到王富来解释了他的计划。

大家听我说，王富来站在雨中，声音盖过雨声，我们十个人，一起把车头抬起来，往后推。我喊一二三，大家一起用力。

外卖小哥们互相看了看，其中一个大胡子笑道：老板，您这顿饭请得值啊！

王富来也笑了：不止一顿饭，每个人还有五星好评加额外感谢费！

众人欢呼一声，迅速围到车头周围。王富来指挥大家找到合适的着力点，有人找来几块木板垫在沟沿，防止车辆再次下滑。

一、二、三——用力！

十个男人同时发力，雨水从他们紧绷的脸上滑落。车头纹丝不动。

再来一次！王富来喊道，一、二、三——

这一次，车轮稍稍离开了沟底。有人喊：再加把劲！众人再次用力，肌肉在湿透的衣服下鼓起。终于，车头缓缓升起。

推！往后推！王富来指挥道。众人一边保持抬举的力道，一边向后推车。随着一声闷响，车轮终于回到了路面上。

成功了！有人欢呼。大家松开手，喘着粗气，脸上却都带着笑容。雨水和汗水混在一起，但没人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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