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悄然褪去,天际泛起一丝鱼肚白,紫禁城的轮廓在晨曦中渐渐清晰,新的一日即将来临。然而,这座宏伟宫殿的一角,那富丽堂皇、象征着无上权势与恩宠的佟府,却依旧笼罩在一片沉寂之中。这沉寂不同于往常,它带着一种令人不安的凝滞,仿佛连空气都停止了流动。
按照每日雷打不动的规矩,寅时刚过,专门负责侍候主子起身准备上朝的下人们便已悄无声息地候在了主子卧房的外间。领头的贴身长随小心翼翼地计算着时辰,既不敢过早惊扰了主子的清梦,又绝不能误了上朝的钟点,这其中的分寸拿捏,是作为佟府奴才必备的技艺。时辰一到,他轻轻清了清嗓子,用那训练了千百遍、既恭敬又不失提醒意味的语调,隔着门帘向内低声唤道:“爷,时辰不早了,该起身了,今儿个还有大朝呢。”
里面毫无动静。
长随略感诧异,隆科多大人向来警醒,尤其是在这等大事上,从未有过延误。他稍稍提高了音量,又唤了几声:“爷?爷?您醒醒,该准备上朝了。”
回应他的,依旧是死一般的寂静。那寂静像一块冰冷的巨石,沉沉地压在了门外每一个侍候者的心头。一种不祥的预感开始如同藤蔓般悄然滋生、缠绕。有胆大的奴婢,在管事的眼色示意下,颤着手掀开了内室门帘的一角,向内窥探。只见雕花拔步床上,锦被之下,隆科多与那位近日颇为得宠的李四儿并头而卧,两人姿势僵硬,面容安详得近乎诡异,仿佛陷入了某种永不醒来的沉睡。
“爷?李姨娘?”那奴婢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她尝试着又呼唤了几声,甚至用手轻轻推了推隆科多的肩膀。触手之处,一片冰凉与僵硬,完全不似活人之躯。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惊雷般在她脑海中炸开——“死人”!
这两个字让她瞬间魂飞魄散,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如纸。她强忍着几乎要冲破喉咙的尖叫,鼓起此生最大的勇气,将右手食指颤巍巍地、极其缓慢地伸向隆科多的鼻下。指尖感受不到一丝一毫温热的气息流动,那里只有一片虚无,一片死寂。她不死心,又颤抖着将手指移向旁边的李四儿,结果依旧。冰冷的触感和那彻底的、毫无生机的静止,彻底击溃了她的心理防线。
“啊——!”一声凄厉至极、充满了恐惧与绝望的惊叫,猛地划破了佟府清晨的宁静。那奴婢如同被抽去了全身的骨头,双腿一软,“噗通”一声瘫倒在地,身子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无论如何也爬不起来了,只是瞪大了一双充满了惊恐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张华丽的拔步床。
门外候着的其他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尖叫声吓得魂不附体,立刻意识到出了大事,也顾不得什么规矩礼数,一股脑地涌进了内室。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僵立当场。只见他们权势熏天的主子隆科多,和那位艳冠京华、跋扈张扬的李四儿,并排躺在那里,面色青白,唇无血色,显然早已气绝多时。
“快!快来人啊!”
“出大事了!爷……爷没了!”
“快去禀报老爷夫人!”
“封锁消息,谁也不准出去!”
短暂的死寂之后,是炸开锅般的混乱。有人惊慌失措地往外跑,有人腿软得挪不动步,有人强自镇定地指挥着,整个佟府从上到下,瞬间陷入了一片惊恐与无序的旋涡之中。这消息太过骇人,如同平地一声惊雷,震得所有人头晕目眩,不知所措。
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穿过重重宫墙,以最快的速度递到了刚刚起身、正准备开始一日繁重政务的康熙皇帝御前。康熙闻讯,先是愕然,随即便是滔天的惊怒。隆科多是他母族至亲,更是他一手提拔、倚为肱股的重臣,虽然近年行事渐有跋扈之嫌,但骤然听闻其如此不明不白地死在了府里,还是与那个名声不堪的侍妾一起,这让他如何不惊?如何不怒?
“混账!”康熙猛地一拍御案,震得桌上的茶盏叮当作响,“昨夜还好端端的,怎么今日就……查!给朕彻查!宣太医!不,把所有当值的太医都给朕叫上,立刻去佟府!朕要一个明白!”天子的震怒如同雷霆,整个乾清宫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所有太监宫女都屏息凝神,生怕一个不小心便引火烧身。
太医院的院判、院使以及一众精干太医,几乎是连滚爬爬地被带到了佟府。在康熙严旨之下,他们不敢有丝毫怠慢,对隆科多和李四儿的遗体进行了极其细致、反复的检查。然而,结果却让所有人都感到匪夷所思。
“回……回皇上,”太医院院判战战兢兢地跪在康熙面前,额头紧贴着冰冷的地面,声音发颤,“臣等……臣等仔细查验了隆大人与那李氏的尸身,并未……并未发现任何中毒的迹象。口鼻、指甲无异色,银针探喉亦无反应,脏腑……据表征看,也并无常见毒物侵损之状。”
“没有中毒?”康熙眉头紧锁,目光锐利如刀,“那他们是因何而死?难不成是突发恶疾,两人还偏偏赶在了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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