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天光未亮,邢夫人尚在酣眠之中,却被一阵急促的推搡惊醒。她迷迷糊糊睁开眼,只见王善保家的那张布满皱纹的脸凑在跟前,神色慌张,声音都打着颤:“大夫人,大夫人……不好了,出大事了!”
邢夫人尚未完全清醒,蹙眉含糊问道:“什么事这样大惊小怪?”
王善保家的压低了声音,却掩不住语气中的惊惶:“咱们府里……遭了贼!老太太的私房,二奶奶的体己……全都不翼而飞了!”
邢夫人闻言,睡意顿时消散无踪,心头先是一惊,继而却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暗涌。她面上不显,只淡淡“哦”了一声,心里却飞快转着念头:老太太和凤姐的私房?只怕还不止吧。她故作镇定地问道:“怎么,难道二太太那边……就没什么动静?”
王善保家的忙回道:“二太太那边还没传出消息,想必还没察觉。但这样大的事,瞒不了多久的……”
邢夫人嘴角几不可察地微微一扬,随即迅速敛起。她掀被起身,声音里透出几分刻意压制的急切:“既如此,咱们便去瞧瞧。老师,这场戏,咱们可不能错过了。”她口中的“老师”,自是那只有她能听见、看见的“系统”无疑。
在王善保家的伺候下,邢夫人匆匆穿戴整齐。她特意拣了件半新不旧的绛紫色袄子,料子虽好,颜色却沉稳,不显张扬,恰合她如今这低调看戏的身份。王善保家的手脚麻利,却也透着一丝忙乱,显然是被这突如其来的祸事吓得不轻。
邢夫人扶了扶鬓角,深吸一口气,这才由一众丫鬟婆子簇拥着,疾步往贾母院中走去。一路上,但见丫鬟仆妇们个个行色匆匆,面色惊疑,偶有交头接耳者,一见邢夫人过来,便立刻噤声垂首,屏息而立。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气氛。
刚到贾母院门口,便觉气氛非同往常。丫鬟仆妇们比平日多了数倍,却鸦雀无声,垂手侍立廊下,连大气也不敢喘。守门的丫鬟一见邢夫人,连忙打起帘子。邢夫人迈步进去,只见荣国府的主子们竟已黑压压地聚了一堂。贾母歪在正中的罗汉床上,面色铁青,一言不发,手中紧紧攥着一串沉香木念珠,指节都有些发白。她那平日里总是含着笑意的眼睛此刻深陷着,眼神晦暗不明,忽而锐利如刀,忽而又空茫一片,只怔怔地望着某处虚空,不知在思量些什么惊心动魄的关节。
贾赦、贾政两位老爷俱在。贾政面色凝重,背着手在堂中来回踱步,眉头拧成了一个深刻的“川”字。贾赦则坐在一旁的红木椅上,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一双眼睛却精光四射,不住地扫视着在场众人。就连平日不大理会这些家务事的贾赦,此刻也端坐一旁,面沉似水。
邢夫人目光一转,便看见了王夫人。她正坐在贾母下首的一张椅子上,手里捧着一盏茶,却不见喝,只是指尖微微发颤,面上强自镇定,但那眼底的惊怒与慌乱,却是如何也掩藏不住的。邢夫人心中不由冷笑:果然,她的私房只怕也未能幸免。
她又瞥向王熙凤。这位平日里叱咤风云、精明强干的琏二奶奶,此刻却像是被抽走了魂灵。她脸色惨白,眼下有着明显的青影,原本顾盼神飞的一双丹凤眼此刻红肿着,泪光涟涟,却死死咬着唇不肯让泪落下。她呆呆地坐在那里,仿佛周遭的一切喧嚣都已与她无关,一副心如死灰、万念俱灰的模样。邢夫人见她如此,心头那股莫名的快意更是难以抑制地翻涌上来,几乎要冲破那层故作担忧的面皮:叫你平日那般得意!仗着老太太的宠爱,管着家,捞着油水,何等的风光体面!如今怎样?大家终究一样,往后只怕都要指着那点月例银子紧巴巴地过日子了!想到此处,她几乎要抚掌称快,忙用力掐了下掌心,才稳住心神。
她悄步走到贾赦身边站定,垂首敛目,摆出一副恭顺担忧的模样,实则全副心神都用在“看戏”上了。她暗暗呼唤:“老师,老师,你可见着了?可真真是好一场大戏!”
脑海里,那只有她能感知的“系统”声音响起,语调里带着一丝古怪的电子音般的愉悦:【检测到宿主情绪波动,趋于‘暗爽’峰值。分析现场局势,复杂程度高。宿主能保持表面镇定,思维活跃度提升,有进步,值得肯定。总算多了点‘人脑’的算计,而非单纯本能反应。】
邢夫人心下哼了一声,注意力却立刻被堂中的争执吸引了去。
只见贾政猛地停住脚步,转向贾母,声音沉痛而坚决:“母亲!此事非同小可!库房重地,门窗无损,巨额金银不翼而飞,绝非寻常小贼可为!定然是出了家贼内鬼,或是手段高强的江洋大盗!依儿子之见,应立即报官!请官府能吏前来勘验现场,彻查此案!否则,我贾府颜面何存?日后又如何震慑下人?”
他话音未落,贾赦却冷哼一声,嗤笑道:“二弟真是书生意气!报官?说得轻巧!请了那些衙役胥吏进府,闹得沸反盈天,满城风雨,我荣国府的脸面才真是丢尽了!他们那些人,查案本事未必如何,敲诈勒索、窥探**的手段却是顶尖的!只怕贼没抓到,反倒把我府里的底细抖落个干净,平白惹人笑话!再说,内宅女眷众多,惊扰了谁,你担当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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