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夫人冷眼瞧着贾赦指挥着府里常用的那些管家、仆役准备开始搜查,心下不由冷笑。这些世仆盘根错节,与各房关系千丝万缕,互相包庇、通风报信乃是常事,指望他们能查出个所以然来,简直是痴人说梦。她悄悄凑近贾赦身侧,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低语道:“老爷,这般搜查,怕是雷声大,雨点小。府里这些人,哪个不是沾亲带故,七拐八绕都能攀上关系?他们自个儿手脚就未必干净,互相遮掩还来不及,岂会真心实意地去揭那黑锅底?纵是搜出些什么,只怕也是些不痛不痒的小玩意儿,真正的大家伙,早不知被他们藏到哪个犄角旮旯去了。”
贾赦闻言,脚步一顿,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他素知这些奴才们阳奉阴违,经邢夫人这一点拨,立刻觉得大有道理。靠这些人查案,岂不是让贼去捉贼?他猛地一拍大腿,粗声喝道:“且慢!林之孝,你立刻持我的对牌,快马加鞭到城外庄子上,把老荣国公在世时留下的那批老人都给我调来!要那些经历过事的、嘴巴严实、手脚利落的!府里这些人,都给老子原地待着,谁也不许妄动!”
命令一下,满堂皆惊。贾政皱了皱眉,他对这等兴师动众、调用府外力量介入内帷之事颇不以为然,觉得有失体统,但见贾赦一副铁了心的模样,又见贾母并未出声反对,便也只拂了拂袖,淡淡道:“大哥既已决断,便依大哥之意吧。”一副置身事外、懒得理会这些俗务的清高模样。
王夫人却是心头一跳,调用那些与长房关系更密切、且多年不在府内、不熟悉现今格局的庄子上的人?这搜查的走向可就难以预料了。她本能地感到一丝不安,下意识地捻紧了佛珠,嘴唇微动,想说些什么,但目光扫过瘫软在旁、面如死灰的王熙凤,又瞥了一眼上首闭目仿佛昏沉沉的贾母,终究还是把话咽了回去。此刻出头,岂非引火烧身?只得强自按捺下心中的忧虑。
王熙凤此刻已是魂飞天外,满心满眼都是她那不翼而飞的梯己银子。那里面可有她放出去的重利盘剥的凭证,有她偷偷置办私产的契书,更有她攒了多年预备日后倚仗的硬通货!如今一朝尽失,简直如同抽了她的筋、剥了她的皮,哪里还顾得上谁来找、怎么找?她只恨不得把整个府邸翻个底朝天,只要能找回她的命根子,谁来找她都无所谓。
贾母自失了巨款,又经方才一番争执气恼,此刻只觉得身心俱疲,头晕目眩,斜倚在榻上,似睡非睡,对贾赦的安排并未置喙,仿佛默许,又仿佛已无力干涉。
不过一个多时辰,一队约二三十人的精壮汉子便奉命赶到。这些人多是荣国公旧部或其子弟,常年守在城外庄园,与现今府内仆役关联较少,且多年未得重用,如今被大老爷紧急召来委以“重任”,个个神情肃穆,带着一股子外来的煞气和急于表现立功的劲头。贾赦一见,甚是满意,立刻下令封锁荣国府各处门户,角门、侧门、后门一律落锁,派专人把守,许进不许出!没有他和贾政共同签押的对牌,连只苍蝇也不准飞出去!
邢夫人看着这阵仗,面上依旧端着担忧,心里却乐开了花。她甚至还好心地给贾赦出了几个搜查顺序的主意,譬如先从那些有头有脸、油水最厚的管家嬷嬷们开始,美其名曰“上行下效,擒贼先擒王”。系统在她脑海里默默观测着这一切,数据流飞速运转:【宿主行为模式分析:积极献策,推动搜查力度最大化。逻辑链完整,符合‘转移焦点、制造混乱、趁机获利’策略。表现评估:高效。几乎要让人相信赃物并非宿主所取。】
整个荣国府顿时陷入一片鸡飞狗跳、人心惶惶之中。往日里宁静雅致的亭台楼阁、曲径回廊,此刻充满了急促的脚步声、呵斥声、翻箱倒柜的哐当声以及隐隐的哭泣声。那批庄子上来的汉子可不懂什么府里的情面规矩,执行命令毫不留情,从赖大、林之孝、周瑞等大管家的家,到各房得势嬷嬷如王善保家的、费婆子等人的住处,无一遗漏,掘地三尺般搜查起来。
贾母和王熙凤那失窃的巨额金银珠宝如同石沉大海,踪影全无。然而,这番雷霆搜查却像是一根巨大的棍子,狠狠搅动了荣国府这潭深水,将沉积多年的污垢泥沙全都翻搅了上来!
果然不出邢夫人所料,各房主子们多年前丢失的摆件、古玩,如邢夫人房里不见的那个白玉扇坠、迎春屋里莫名消失的玻璃炕屏,甚至库房里账册上记载已“报废”的一些书画、首饰,竟陆陆续续从这些豪奴家的箱笼里、炕洞里、甚至地砖下被翻检出来!
贾赦原本因找不到母亲和凤姐的失物而有些焦躁,一见这些,顿时精神大振!这些东西虽不及那巨款值钱,但无疑坐实了府中奴仆监守自盗、中饱私囊的罪名!他立刻来了劲头,大声吆喝着:“搜!给老子仔细地搜!一处也别放过!那些书画古籍,仔细着点,别弄坏了,都先送到我书房去,我要亲自查验!” 他已然将这些搜出的物件视作了战利品,更是他行使管家权的明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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