彦宸察觉到张甯那骤然凝固的表情和僵直的动作,心中那点看她穿着新裙子走来走去的得意和满足感还没持续多久,就“咯噔”一下,生出一丝不妙的预感。他几步从地板上爬起来,也凑到了小屋门口。
“怎么了?宁哥?”他小心翼翼地问,目光落在张甯依旧搭在球形门锁上的手。
张甯没有回答,只是又用力拧了拧,那门锁依旧如同焊死了一般,纹丝不动。她深吸一口气,缓缓放下手,侧过身,用一种极其平静,平静到让彦宸有些头皮发麻的眼神看着他。
彦宸被她看得心里发毛,也伸手去拧了拧门锁。果然,那锁头像是跟他作对似的,别说打开了,连一丝松动的迹象都没有。他脸上先是闪过一丝疑惑,随即那丝疑惑迅速被一种混合了惊讶和……某种强行压抑却又忍不住要冒头的幸灾乐祸(主要是针对这倒霉的锁,顺便带了点看张甯吃瘪的恶趣味)的表情所取代。
“咦?锁上了?”他明知故问,语气里带着几分刻意制造的轻松,“宁哥,你刚才出来的时候,是顺手把门带上了?”
“是啊!”张甯的目光依旧清冷如水,淡淡地应了一声,环抱着手臂,一副“我等着你继续解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的姿态。她现在严重怀疑,这家伙是不是又在哪个环节给她埋了什么她尚未察觉的“惊喜”。
彦宸被她那洞察一切的眼神看得有点心虚,但想到这锁的德性,他又忍不住想笑。他清了清嗓子,努力憋着笑意,解释道:“我们家这个球形锁吧,历史有点悠久,脾气也比较古怪。它那个反锁按钮,有时候你一按下去,里面的弹簧啊、卡榫啊什么的,就可能……嗯,就可能不太灵光,直接卡死,弹不起来了!所以啊,这小屋的门钥匙,我才一直都挂在门锁上的,就是为了防止这种情况发生,万一锁上了,直接用钥匙就能开。”
张甯闻言,秀气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她想起了刚才彦宸特意进来留下钥匙,再从外面锁上门,那一系列在她看来充满“细心”与“体贴”的举动,现在回想起来,简直就像是一场精心编排的黑色幽默剧。她抬眼,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越发浓烈。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直到彦宸的笑声渐渐小了下去,只剩下时不时的抽气声。她才幽幽地开口,声音里不带一丝波澜:“所以,你特意进来放下钥匙,再替我锁上门,就是为了确保我能百分之百地触发这个‘老毛病’,是吗?”
“不不不!”彦宸连忙摆手,强忍着笑意,试图解释,“我……我当时就是下意识的动作!平时我妈也这么提醒我,说这屋的门如果从外面带上,一定要确保那个反锁钮是弹起来的,不然就得用钥匙从外面锁。我……我当时脑子里光想着让你安心换衣服,把这茬儿给忘了!真不是故意的!纯属……纯属意外!天大的意外!”
张甯的目光越过他的肩膀,投向那扇紧闭的房门,脑海中清晰地浮现出小屋内,门边那个矮矮的置物几上,孤零零躺着的那两把闪着金属光泽的小巧钥匙。她的心,不受控制地往下沉了沉。她深吸一口气,继续用那种清冷的、不带任何情绪起伏的声音问道:“所以,现在的情况是,我们唯一的钥匙,在里面。对吗?那么,按照常理,难道不应该有备用钥匙吗?”
她的语气平静,但每个字眼都像淬了冰。
“有啊!备用钥匙当然是有的!”彦宸立刻响亮地回答,仿佛这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张甯心中那刚刚因为“钥匙在屋里”而升腾起的绝望,似乎又看到了一丝微弱的曙光。她屏住呼吸,等待着他的下文。
“在我妈那儿!”彦宸一脸“快夸我聪明,我妈有先见之明”的表情,得意洋洋地宣布。
张甯:“……”
她心中那丝刚刚燃起的、比萤火虫的光亮还要微弱的希望,瞬间又化为了一缕比青烟还要缥缈的轻烟,消散得无影无踪。她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艰涩:“……而你妈妈?”
“对啊!”彦宸点点头,然后脸上露出一个灿烂到近乎残忍的笑容,补充道:“跟我爸,出门旅游去了!十天半个月回不来的那种!哈哈哈哈……哎哟……不行了,笑得我肚子疼……”这一次,彦宸的笑声里,少了几分幸灾乐祸,多了几分纯粹的、被这荒诞局面逗乐的傻气。
张甯只觉得眼前一黑,那件粉色连衣裙带来的所有喜悦和心动,在这一刻,都被这把该死的、弹不起来的破锁给搅得稀碎。她再也维持不住平日里的镇定与从容,连一直挺得笔直的肩膀也无力地垮了下来。她伸出一只手,扶住冰冷的墙壁,才勉强支撑住自己那摇摇欲坠、差点就要瘫倒下去的身躯。
她看着彦宸依旧在那里捂着肚子笑得前仰后合的模样,起初是满心的悲愤与绝望,但渐渐地,一股强烈的荒谬感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她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那笑声,带着几分自嘲,几分无奈,还有几分被这离奇遭遇彻底打败的释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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