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空气仿佛凝滞成一块巨大的、透明的琥珀,将窗外的喧嚣蝉鸣与摇曳树影都封存其中。唯有室内那台尽忠职守的白色落地扇,仍在固执地摆动着头颅,将带着瓜果清甜与竹席凉意的风,一阵阵拂过埋首于书本习题间的两人。彦宸紧锁着眉头,笔尖在印满英文的练习册上踟蹰不前,仿佛面对的不是枯燥的语法规则,而是某种深奥晦涩的符咒。
终于,他像是耗尽了耐心,笔杆一丢,整个人向后瘫倒在凉席上,发出夸张的呻吟:“不行了不行了,宁哥,我这脑细胞,估计已经阵亡了至少一个加强连了!这些什么时态啊、语态啊,简直比绕口令还折磨人!”
坐在他对面的张甯,连眼皮都未曾撩起一下,只是从那摞精心准备的、写满了隽秀字迹的语法卡片中,精准地抽出了一张,动作流畅得如同行云流水。她将卡片竖在指尖,清冷的目光扫过上面的内容,随即投向已经开始装死的彦宸,声音平稳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过去进行时,构成,用法,举例。”彦宸闭着眼睛,嘴里嘟囔:“构成是被动加ing,用法是在过去某个时间点正在发生,例子是……是我正在被你无情地压榨……”
“啪!”一声轻响,算不上疼,但足够清晰。那张边缘光滑的硬质卡片,准确无误地、带着一丝戏谑的力道,轻轻敲在了彦宸光洁的额头上。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打断了他自怨自艾的表演。
“啊!”彦宸立刻配合地捂住额头,发出一声短促而夸张的呼痛声,眼睛却透过指缝,偷偷观察着张甯的反应,嘴角藏着一丝几不可察的、顽劣的笑意。他太了解她了,这点力道,更像是一种带着薄怒的提醒,而非真正的惩罚。
张甯对他的装腔作势早已免疫,甚至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她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手里的那叠卡片上,以及眼前这个令人头疼不已的“问题学生”那令人捉摸不透的脑回路上。她紧抿着菱角分明的唇,光洁的额头上沁出了一层细密的薄汗,几缕被汗水濡湿的发丝不听话地贴在脸颊旁,给她那张总是显得过于冷静自持的脸上平添了几分属于这个年龄的、生动的烦躁。她纤细的手指快速地从那叠卡片中抽出下一张,动作间带着一股难以抑制的愤懑。
“听好了!”她的声音如同绷紧的琴弦,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颤抖,显然是被气得不轻,“当从句表示的动作发生在主句表示的动作之前,并且主句的谓语动词是过去时的时候,从句应该用什么时态?快说!”问题干脆利落,不留丝毫喘息的余地。
彦宸放下捂着额头的手,脸上那副夸张的痛苦表情瞬间切换成了一种茫然与苦思冥想交织的神态。他眼神飘忽,嘴里无意识地嘟囔着:“呃……之前……过去……这个……是不是……”他迟疑了半晌,眉头时而紧锁,时而舒展,像是在脑海里进行着一场艰苦卓绝的搜索。最终,他试探性地、带着七分不确定三分侥幸地给出了一个答案:“……过去将来时?”
空气仿佛凝固了零点五秒。
随即,又是一声清脆的“啪!”
这一次,张甯似乎比刚才稍微多用了一点力气,卡片敲在额头上发出的声音也更响亮了些。伴随着彦宸又一声更加凄厉、更加富有穿透力的“惨叫”,张甯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那双总是如同古井般沉静的杏眼此刻瞪得溜圆,眼底仿佛有两簇小小的火苗在跳动。她恨铁不成钢地将那张卡片几乎要戳到彦宸的鼻尖上,声音因为愤怒而拔高了些许,带着一种近乎抓狂的质问:“你是不是故意的?!彦宸!你告诉我,你到底是不是故意的?!这个过去完成时!过去完成时啊!明明五分钟前才刚刚抽到过完全一样的题型,一模一样的!你居然还能给我答错?!”
被她连珠炮般地一通怒斥,彦宸脸上那副茫然的表情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委屈、无奈和一点点被冤枉的不服气的神情。他伸长脖子,像是要极力辩解,声音也充满了被压迫者的悲鸣:“哎呀!宁哥!师父!你讲点道理好不好!”他夸张地挥舞着手臂,仿佛要驱散空气中弥漫的“冤屈”,“你这样翻来覆去、颠三倒四地抽问,谁能记得住啊?!前一秒还是现在进行时,后一秒就跳到过去完成时,紧接着又是什么将来完成进行时……我的天!这简直比玩魔方还难!我的大脑CPU都快要烧了好吗?!”
他一边抱怨着,一边带着点不甘心地从张甯手里夺过那张“行凶”的卡片,凑到眼前,仔仔细细地、一个字一个字地看着上面的题目和标注。忽然,他的眼睛猛地一亮,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音调陡然拔高:“哎,不对啊!”他激动地举起卡片,用手指使劲戳着上面的字迹,仿佛找到了救命稻草,“宁哥!你看清楚!你刚才问的明明是过去完成时,可你嘴里吼的却是过去进行时!是你自己先说错了!是你先口误了!”他抓住这个小小的把柄,立刻展开反击,语气里充满了“沉冤得雪”的激动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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