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局监控室的白炽灯像永不疲倦的烈日,将整个空间烘烤得燥热而压抑。
七台显示器同时吞吐着码头周围的画面,屏幕上跳动的光斑与数据流,在慕容宇眼下投出浓重的青黑,如同被墨汁浸染的宣纸,诉说着他连日来的疲惫与焦灼。
他的指关节在控制台上敲出急促的节奏,每一次按压都带着近乎偏执的力道,塑料按键已经被按得发亮,边缘泛着油光,仿佛下一秒就要碎裂成齑粉。
慕容宇死死盯着第七个监控画面,赵国安的黑色轿车像条滑腻的泥鳅,在雨幕中猛地窜进隧道。
尾灯猩红的光晕在潮湿的水泥壁上撞出片模糊的光斑,随着车辆深入,那点光亮逐渐缩小,最终彻底消失在监控死角,如同从未出现过一般,只留下满屏的死寂。
慕容宇猛地捶了下操作台,震得桌面上的咖啡杯剧烈摇晃,褐色的液体泼洒出来,在操作台上蜿蜒成扭曲的轨迹,仿佛在嘲笑他徒劳无功的追寻。
“操!” 慕容宇低骂一声,猛地扯掉头上的耳机。
降噪海绵里还沾着昨夜的雨水,混着耳道分泌的油脂,散发出股酸涩的味道,像颗被遗忘在角落的话梅糖。
他盯着隧道入口的画面,那里的监控探头歪斜地耷拉着,镜头被什么东西糊住了大半,只能看到片浑浊的灰白,像只被蒙住眼睛的困兽,在黑暗中无助地嘶吼。
“别硬撑。” 林峰教官将一杯热咖啡放在他面前,瓷杯与桌面碰撞发出轻响,如同敲击在紧绷的神经上。
“欧阳这小子机灵,当年在火场都能自己找到出口。” 老教官的指腹在杯沿转了半圈,突然按住他不停点击鼠标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皮肤传过来,带着安抚的力量。
“你三天没合眼了,再熬下去,等找到人,你自己先垮了。”
慕容宇的指尖还悬在鼠标上,屏幕反光在他镜片上投出片跳动的光斑,像群不安分的萤火虫。
他想起两年前的消防演习,欧阳然为了抢他手里的 “幸存者” 玩偶,硬是从三楼排水管滑下来,落地时崴了脚,却还举着玩偶冲他做鬼脸。
当时那家伙穿着橙红色的消防服,脸上沾着烟灰,笑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像只偷腥成功的猫,可爱又可气。
阳光透过训练馆的窗户照在他身上,将那抹橙红染得更加鲜艳,像团燃烧的火焰。
【这家伙总爱逞英雄,不知道这次又要耍什么花样。】
慕容宇的指节无意识地叩击着桌面,金属戒指与玻璃台面碰撞出细碎声响,在寂静的监控室里格外刺耳。
他抓起马克杯的动作带翻了旁边的糖罐,几粒方糖滚落在地,却丝毫没能吸引他的注意力。
咖啡的热气在眼前凝成白雾,慕容宇猛灌了一大口,滚烫的液体灼烧着喉咙,留下火辣辣的痕迹,却压不住胸腔里翻涌的焦躁。
褐色液体在杯壁留下蜿蜒的痕迹,像极了欧阳然脖颈处那道尚未愈合的旧伤。
他的目光死死锁住监控画面右下角的时间点 ——04:17,红色数字在黑暗中跳动,仿佛倒计时的秒针。
距离欧阳然被拖进集装箱已经过去八个小时。
八小时,足够让一杯精心冲泡的热咖啡彻底变凉,从氤氲的温暖化作毫无生气的冰冷;
足够让盛放的玫瑰花瓣片片凋零,在晨露中枯萎成暗褐色的褶皱;
也足够让他的心一次次沉入深不见底的谷底,在绝望与希望的边缘反复撕扯、挣扎,每一秒都像是被钝刀割过神经末梢。
“王浩他们去查隧道施工图纸了。”
林教官拉开旁边的椅子坐下,军绿色警服第二颗纽扣松了线,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白衬衫,像株顽强生长的野草。
“你爸当年参与过排水系统改造,档案室应该有备份。”
他顿了顿,指节轻轻叩着桌面,发出规律的声响,像是在给紧绷的神经松弦。
“我知道你急,但越急越容易出错,这是欧阳教你的吧?”
慕容宇的动作猛地一顿。
他想起欧阳然总爱在他分析案情上头时,往他嘴里塞颗薄荷糖,美其名曰 “降温”。
那股清凉的味道在舌尖炸开时,少年会倚着桌沿笑,阳光勾勒出他清晰的下颌线,嘴角上扬的弧度恰到好处:
“冷静是侦探的基本素养,慕容大侦探怎么总记不住?”
那时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欧阳然身上,给他镀上了一层金边,耀眼得让人移不开眼,连空气都仿佛染上了淡淡的薄荷香。
“我没事。”
他把咖啡杯往旁边推了推,杯底的水渍在桌面上晕开个浅褐色的圈,像幅微型地图。
“再调一次码头入口的监控,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手指在键盘上翻飞,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调出的画面里,赵国安的车刚拐进码头时,副驾驶座似乎闪过个反光的东西
—— 像枚银质耳钉,在昏暗的光线下闪了下就消失了,快得像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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