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五那嚣张而令人作呕的叫嚣声,如同污浊的泥水,泼洒在清晨宁静的小院外。
院内,陈砺几乎在声音响起的瞬间,眼神便骤然锐利如鹰隼,周身那股刚刚因舒缓训练而平和下去的气息,瞬间转化为冰冷的煞气!他下意识地向前踏出半步,袖中猎刀仿佛感受到了主人的战意,发出微不可察的轻鸣。他的第一个念头,便是将这聒噪的源头清除掉!
然而,他的脚步刚动,便硬生生顿住。
他想起了规矩——服从。
他没有得到指令。
他的目光立刻投向灶间门口的沈清徽。
沈清徽依旧在慢条斯理地擦拭着灶台,仿佛院外那越来越响、夹杂着污言秽语的拍门声和叫骂声,只是恼人的蝉鸣。她的脸上没有任何波澜,甚至连擦拭的动作都没有丝毫紊乱。
直到将最后一点水渍擦净,她才直起身,将手中的粗布仔细叠好放在一旁。然后,她转过身,目光平静地扫过浑身紧绷、如同即将扑食猎豹般的陈砺,淡淡开口:
“不必理会。”
四个字,轻飘飘的,却带着一种绝对的掌控力。
“跳梁小丑,吠叫得越凶,往往越是心虚色厉。”她走到院中水缸旁,舀起一瓢清水,慢悠悠地冲洗着双手,语气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弄,“他若真有胆量闯进来,或是去族长那里告状,反倒省事了。如今只敢在门外叫骂,不过是欺软怕硬,想用声势吓唬人,逼我主动开门,或者给他钱财消灾罢了。”
她甩了甩手上的水珠,看向陈砺:“你若此刻出去,无论动手与否,都正中他下怀。动手,他便有理由闹大,告你一个殴伤尊长;不动手,他见你在此,便坐实了我‘窝藏外人、行为不端’的污名,更方便他借题发挥。”
陈砺闻言,心中凛然。他方才只想到用武力解决问题,却未料到这简单冲突背后,竟藏着如此弯弯绕绕的心思。主子一眼便看穿了林老五的虚实和算计。
“那……就任由他在外叫骂?”陈砺眉头微蹙,虽然服从,但听着那不堪入耳的辱骂,尤其是针对沈清徽的污言秽语,他胸中的戾气依旧难以平息。这与他习惯的直来直往的解决方式相悖。
沈清徽走到院门后,透过门板的缝隙,冷冷地瞥了一眼外面那张因愤怒和酒精而扭曲的丑脸。林老五正跳着脚,唾沫横飞地骂着,身边还跟着两个平日里与他一起鬼混的懒汉,在一旁帮腔起哄。
“让他骂。”沈清徽的声音如同淬了冰,“骂累了,自然就消停了。无人回应,他这独角戏唱得也无趣。更何况……”
她嘴角勾起一抹极冷的弧度:“这附近并非只有我们一家。他这般闹腾,扰了邻里清静,自有看不过眼的人。我们越是沉默,他便显得越是无理取闹。”
她退回院中,不再关注门外的喧嚣,仿佛那真的只是噪音而已。
果然,林老五在门外骂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见院内始终毫无反应,如同泥牛入海,自己喊得口干舌燥,气势也渐渐弱了下去。周围的邻居有被吵醒的,打开门缝瞧了瞧,见是林老五这个混不吝在闹事,大多撇撇嘴,关上门懒得理会,也有几个远远站着指指点点,低声议论着。
“林老五又发什么疯?”
“还不是看他闺女好像挣了钱,眼红了呗!”
“啧,当初卖女儿的时候怎么不想着是闺女?现在还有脸上门?”
“那招娣丫头也是可怜……”
这些隐约的议论声飘入院内,沈清徽恍若未闻,陈砺却听得真切。他这才明白,主子按兵不动,不仅是无视,更是一种更高明的反击——利用舆论,让林老五自取其辱。
最终,林老五见实在讨不到便宜,又怕真惹了众怒,只得在几个懒汉的拉扯下,悻悻地撂下几句“给老子等着”、“迟早收拾你”的狠话,灰溜溜地走了。
院外重归寂静。
沈清徽这才将目光重新投向陈砺,眼神中带着考校的意味:“现在,你明白了?”
陈砺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残余的戾气,沉声道:“明白。遇事需冷静,洞察其本质与意图,选择最有效、代价最小的应对方式,而非逞一时之勇。”
沈清徽微微颔首:“悟性不错。既然明白了,那么,你的第一个任务,来了。”
陈砺精神一振,立刻挺直身躯:“请主子吩咐!”
“林老五今日受挫,绝不会善罢甘休。”沈清徽走到石桌旁,用手指蘸了蘸杯中剩余的清水,在粗糙的桌面上简单画出了白石村及后山的简易示意图,“他无非两种选择:其一,继续纠缠,可能动用更下作的手段,比如夜间纵火、偷盗,或者勾结类似刘三之流的地痞前来生事;其二,暂时蛰伏,寻找其他机会,或者……去寻找他认为能压制我的人,比如李地主,或者镇上与他有勾连的赌坊打手。”
她的分析条理清晰,将林老五可能的行动路径一一剖开。
“我要你,从今日起,暗中监视林老五的动向。”沈清徽的手指点在代表村中林老五住所的大致位置,“摸清他每日行踪,与何人接触,有无异常举动。尤其是他若离开村子前往镇上,务必查明他去往何处,所为何事。我要知道他下一步会做什么,何时会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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