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城里关于谢家资金链紧张、可能从白石村撤资的流言,如同初冬的薄雾,悄无声息地弥漫开来,暂时还未凝聚成足以引起普通村民警觉的阴云。
但在清徽工坊内部,一场精心编排的“戏码”,却已紧锣密鼓地拉开帷幕。
翌日清晨,工坊核心成员的小型例会照常在议事堂进行。只是今日的气氛,与往日那种充满干劲和信心的氛围略有不同。
沈清徽坐在主位,面前摊开着几份账册,她纤细的眉宇间笼罩着一层若有若无的轻愁,指尖在一列数字上轻轻划过,沉默了片刻,才抬起头,看向分坐两侧的王婆子、周瑾和陈砺。
“诸位,”她的声音依旧平稳,但细听之下,似乎比往常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凝滞,“今日有几件事,需与大家商议。”
三人的目光立刻集中在她身上。王婆子眼神闪烁,带着心知肚明的紧张;周瑾推了推眼镜,面露询问;陈砺则坐姿笔挺,神色不变,只眼底深处掠过一丝了然。
“首先,是原材料款项的问题。”沈清徽将手边一份单据推向桌子中央,“州府那边新介绍来的几家供货商,品质确实不错,但价格也比我们往常的渠道高出半成。我核算了一下,若按原计划全部结清这批艾草和薄荷油的款项,再加上预定下月的那批定制白瓷罐,账面上的现银流会有些吃紧。”
周瑾闻言,立刻开口:“姑娘,这批新原料关系到‘凝香露’下一批次的品质稳定,若是延迟付款,恐怕……”
“我明白,”沈清徽打断他,语气带着几分无奈的决断,“所以,我的意思是,这批原料的款项,暂缓十日支付。周瑾,你亲自去跟那几位供货商的管事沟通一下,陈砺陪同,态度要诚恳,说明我们并非有意拖欠,实在是近期有几笔大额支出,资金周转临时遇到些困难,请他们宽限几日,作为补偿,下次订货,我们可以优先考虑他们,甚至价格上可以稍作让步。”
周瑾愣了一下,随即看到沈清徽眼中那抹不容置疑的深意,立刻反应过来,连忙点头:“是,我明白了。我稍后便去安排,定会……妥善沟通。”他刻意在“妥善”二字上微微加重了语气。
沈清徽目光转向王婆子:“王婆婆,坊内日常采买和雇工的工分结算照旧,不能影响大家的生活和干劲。但之前我们商议的,在村东头再扩建两排库房和一处晾晒场的计划……”她顿了顿,轻轻叹了口气,“暂时搁置吧。对外就说,需要再仔细勘测一下地基,重新核算成本,不急于一时。”
“哎,好,好。”王婆子连连应声,脸上适时地堆起了愁容,“东家,是不是……县城谢公子那边,真的……”她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眼神里充满了恰到好处的探询和担忧。
沈清徽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端起手边的茶杯,轻轻吹了吹水面并不存在的浮叶,这个回避的姿态,反而更像是一种默认。
她沉默了几息,才略显疲惫地揉了揉额角:“谢公子那边,自有他的难处。我们工坊如今规模不小,不能将希望全然寄托于外援。当此之时,内部更需稳扎稳打,节流开源。诸位都是工坊的肱骨,望能理解,并与我共渡时艰。”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力量,将一种“内有隐忧,外有压力”的氛围营造得淋漓尽致。
陈砺抱拳,声音铿锵:“主子放心,护卫队及物流一切如常,绝不会出乱子。”他的表态简单直接,充满了无论发生什么都会坚守岗位的坚定。
周瑾也立刻跟上:“研发司这边,我会加紧优化现有工艺,争取在控制成本的前提下,进一步提升产品品质和产出效率。”这是他能想到的,在“困难时期”最能帮上忙的事情。
王婆子更是拍着胸脯保证:“东家,坊内的人心,老婆子替您看着!定不会让那些闲言碎语扰了大家的生计!”
“有劳诸位了。”沈清徽看向他们,目光中流露出真诚的感激,这感激倒有七八分是真,为了他们的默契配合,“今日议事,便到此为止,各自去忙吧,一切……照计划进行。”
“是,”三人齐声应道,起身离开了议事堂。
王婆子走在最后,脚步看似沉重,但一出了议事堂的门,转过廊角,那双精明的眼睛里立刻闪烁起兴奋的光芒。她理了理衣襟,清了清嗓子,脸上瞬间切换成了忧心忡忡、仿佛天快要塌下来的表情,朝着人流最为密集的原料处理区走去。
原料处理区里,几个负责晾晒艾草的妇人正一边干活,一边闲聊着家长里短。王婆子慢悠悠地踱步过去,状似无意地检查着艾草的成色,嘴里却唉声叹气。
“王主管,您这是咋了?一大早的,叹啥气啊?”一个平日里与王婆子相熟的妇人忍不住问道。
王婆子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像是分享什么了不得的秘密:“唉,别提了!刚在东家那儿开了会,心里头堵得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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