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暴过后,往往迎来的是被洗涤一新的天空与更加坚韧的草木。孙老四被当众严惩、扣罚工分的余威尚在,周瑾那看似简单却极为有效的“工序流转牌”如同给生锈的齿轮注入了润滑剂,而钱寡妇那实实在在到手的额外工分,则像黑暗中点亮的一盏明灯,清晰地照亮了一条路径——遵守新规,不仅能避害,更能趋利。
接下来的几日,小院内外依旧忙碌,但那种令人窒息的混乱与喧嚣,却如同退潮般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在磕绊中摸索、在磨合中前行的新秩序。
习惯,在重复中悄然养成。
最初那份对“只干一样”的排斥与不屑,在日复一日的单一动作重复中,慢慢被一种奇异的熟练感所取代。
负责粉碎的李壮,不再需要思考后续,只需专注于将分配到手中的标准份量草药,用最快的速度、最标准的力度捣成粗粉,然后按照流转牌的指示,放入“待筛区”。他的动作越来越流畅,甚至开始琢磨如何调整姿势更省力,如何投料能减少粉尘。
那位曾经手忙脚乱的过筛张婶,在明确了“满牌”与“空牌”的信号后,心定了下来。她不再被无形的压力驱赶,而是按照自己的节奏,细致地摇动筛器,确保每一份药粉都达到要求的细度。她发现,当心思完全沉浸在这一件小事上时,速度反而在不知不觉中提了上来。
包装区的钱寡妇成了众人暗中效仿的对象。她的动作如同被尺子量过,取罐、定位、贴标、封装,行云流水,带着一种令人赏心悦目的节奏感。其他人也不再毛手毛脚,开始学着她的样子,追求起那种精准与效率。
效率,在专注中初步显现。
这一日,还未到平日下工的时辰,负责驱蚊香最后一道“终检”环节的雇工,看着面前堆积如山、包装整齐的驱蚊香,有些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睛。他仔细核对了数量,又抽查了几盒品质,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
“王……王婆婆!”他扬声喊道,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今天的驱蚊香……全、全部做完了!”
王婆子正在巡视,闻言快步走来,看着那几乎要堆满小半个终检区的成品,也是愣了一瞬。她迅速心算了一下,按照以往“包干”的模式,这批驱蚊香至少需要所有人大半天才能勉强完成,而现在,距离午时刚过不久!
“都检查过了?没问题?”王婆子强压着激动确认。
“查过了!比以往做的还好!厚薄均匀,没一块开裂的!”终检的雇工笃定地回答。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遍了小院的每个角落。
“啥?做完了?这么快?”
“我的老天,我这边的料才用了一半呢!”(指上游工序)
“这新法子……真神了!”
雇工们看着那前所未有的大量成品,再回想前几天还混乱不堪的场面,一种混合着震惊、自豪与信服的情绪在胸中激荡。他们第一次如此直观地感受到,这被他们私下抱怨“麻烦”的新规矩,所蕴含的恐怖力量。
人心,在实利面前彻底转变。
下工后,赵三叔没有立刻回家,而是蹲在院墙根下,就着最后的天光,掰着手指头,一遍遍核算着自己今日的工分。他负责的是原料预处理后的“粗破碎”,工序简单,就是费力气。以往他包干时,虽然活儿多,但杂,工分挣得并不稳定。可今天,他只干这一样,因为熟练了,速度快,完成的份量远超标准,按照新的工分细则一算……
他猛地站起身,黝黑的脸上因为激动而泛着红光,一把拉住正准备回家的林大山:“大山!你猜俺今天挣了多少工分?”
林大山被他吓了一跳:“多少?”
赵三叔伸出两个手指,又加了一个,声音都在发飘:“比俺以前包干时,最好的那天,还多三成!三成啊!”
林大山倒吸一口凉气,他自己负责晾晒的翻动,今天也因为专注和使用了新晾晒架,效率大增,工分看涨,此刻听到赵三叔的话,更是深信不疑。他重重一拍赵三叔的肩膀:“服了!俺这回是真服了!东家这规矩,立得好!”
之前那些抱怨声最大的人,此刻看着自己记分牌上明显增长的数字,也都默默闭上了嘴。什么“手艺废了”、“像牲口”的牢骚,在沉甸甸的、可以换来米粮油盐的工分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甚至有人开始主动向做得好的钱寡妇、李壮请教技巧,希望自己明天能做得更快更好。
团队,在协作中愈发默契。
王婆子不再需要声嘶力竭地到处灭火。她只需背着手,在各区域间踱步,目光如探照灯般扫过,偶尔指出一些小问题,或者根据流转牌的状况,微调一下各工序的人手配比。她对人心的把握和市井智慧,在管理这群逐渐“驯化”的雇工时,显得游刃有余。
周瑾则将更多精力投入到了优化与研发上。他根据这几日运行的数据,继续微调流转牌系统,记录各环节的耗时,寻找下一个可能的瓶颈。偶尔有雇工来反映工具的小问题,他立刻就能拿出改进方案。技术总监的角色,他担当得越来越称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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